由衷,終於只發出了一聲沈沈的嘆息:“姐姐……”
“好了。”
秦綿略一皺眉,有些不悅地打斷。看著弟弟那猶似憐憫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道:“阿深,我也是秦家人。”
她是秦家人,有他們秦家人的驕傲:就算淚流成海,也決不讓人看到的自尊。
哪怕是自家人。
這感受秦深太懂,於是他閉嘴不言。
秦綿踱步來到走廊的窗邊,望著外面愈發濃重慘淡的夜色──像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海,和那絲毫不見小下去半分的茫茫風雪──像是在淒厲嘶啞地訴說。
它們對抗,戰鬥,卻也交織,融合──這是黑與白在天地間最壯闊宏大的交響曲,它美得如此瑰麗絕倫,驚心動魄。
和這浩大恢弘的天地相比,人類是多麼渺小,人的喜怒哀樂恩怨情仇,又是多麼不值一提,微不足道。
天地蒼茫,北風浩蕩,紛紛揚揚的落雪,在今夜,將一個女人的餘生,無聲無息地埋葬。
不知過了多久,秦綿突然指尖一顫,眼睛裡本已極其微弱的眸光瞬間渙散,化成一顆顆流星般的光粒飛地射向四處,直至在她的眼眸深處,完全地消失殆盡。
她的神情是那樣悽惶絕望茫然無助,彷彿全世界都在這一剎那放手拋棄了她,許久許久,終於悵然若失般微不可聞地一嘆:
“他死了。”
他死了。他終於拋下了她。這個世界,終於只剩她一個人了。
她感受到了,那瞬間將她淹沒滅頂的,巨大的孤獨──即便,她不在他的身邊。
他從來只存在於她的心裡。是無奈之舉更是主動選擇──這樣,她就可以說服自己,他是自己的。
永遠,只是自己一個人的。
秦深站在秦綿身後幾步的地方,怔怔望著姐姐的背影,只覺心頭一陣陣地抽搐,喉嚨也愈發苦澀。
他看了這個女人許多年的背影。幼時覺得高挑遙遠,後來覺得妖嬈美麗──但無論一哪種,它總是挺得筆直,豔骨下的脊樑卻有著比男人還要倔強的堅強剛硬,側耳傾聽,彷彿能聽到那永不彎曲的錚錚作響。
而今晚,這是第一次,他看著她的背影,終於感覺到,她原來,畢竟還是一個女人。
是一個,哪怕再堅強,也受了傷的女人。
作為旁觀者,秦深見證了她前半生“求不得”的隱痛,而此時已經深深體驗過何為愛情的秦深,難以想象,她還要更加痛過那“死別離”的,冗長的餘生。
一潭死水,乾枯死寂。光是想想,秦深便已覺生命難以承受之重。
“姐、姐姐……”他低低開口,但始終吞吐難言,字不成句。
他很想說點什麼,他很想做點什麼,他很想走上前去張開雙臂,像小時候她無數次抱過自己那樣充滿愛憐地抱住她──
抱住現在對於自己來說,那再也不復高大遙遠,反而挺直得讓人心疼的纖細背影,然後對她滿懷歉意地說一句──
姐姐,我錯了。
這一刻,後悔和愧疚的情緒氾濫了秦深的全部身心。
而秦綿確實懂他。
“你是想要跟我說對不起嗎?”
秦綿幽幽地問,卻又不等秦深回答,便雲淡風輕,一笑而過。
“沒事的阿深,你殺了程雅,他不會和我在一起,你不殺程雅,他不會愛我。對我來說,這沒有分別。”
對她這麼驕傲的人來說,這的確沒有任何分別。如果身心不能一起得到,那不如都不要。
事實上她這一生,只得到了他一夜的身體,和一顆她再也不會知道,究竟是幾分之幾的真心。
然而她知道那一定不是全部,所以便沒有任何意義了。縱然她不是這般驕傲要強,她也不能忍受。
她只是從未想過,她只愛了這一次,便已了斷了她一生。
他是她生命中全部的第一次。第一次動心,第一次喜歡,第一次去愛,第一次低聲下氣,第一次淚流成海……
第一次求而不得。第一次,痛亦不捨。
生平第一次她放下矜持,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於他和她。
生平第一次她放下矜持,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愛他。
然而最後,她只得到一場,多麼痛的領悟。
很多次她以為她會哭,但是她沒有;很多次她以為她會報復,但是她也沒有。
一段感情就此結束,一顆心眼看要荒蕪,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