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出口,兩個人都怔了神。
畫眉垂下眼睫:“說了不用替我開解。我也不是非要故作一個姿態給誰看,方才在昏睡中,我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很多事情。娘從前說過我自小就是個極有主意人,楚楚又說我固執起來能把人活活死氣再把死人生生氣活,現在想來,他們倆要表達其實都是同一個意思:畫眉這個人活得太自我了。想想看,在知道我爹與陳青娘事情後,我不問緣由便將怨氣全數加諸到了陳青娘身上,從來沒有想過我爹在這其中到底應該承擔多大份量責任。再有,第一次見到林湘,我二話不說就將她逐出府去,也從沒想過,萬一這個姑娘有什麼苦衷呢,或者倘若王爺在此人身上當真落了幾分真心,又當怎樣?”
“林湘事也全都是我錯。我自以為一切在握,瞭解你性子,濫用了你包容心。”
畫眉有些驚訝,隨即釋然:“那些都不是很重要了,王爺,先聽我說完好嗎?”她認真地回憶著從前種種:“我記得在去往曲明途中,你曾問過我可有喜歡人。現在回想起來,這其實是王爺留給我最後機會吧?”
夜暮彷彿瞬間來臨,方才並不顯眼燭火此時反而越顯明亮。初雲朝著燭燈相反方向微偏了頭,於是畫眉唯一能看清他右側臉龐,也徹底隱進了背光暗面當中。
畫眉並不深究他表情,瞭然地笑:“看,即使這樣,我仍然死死地拽著王爺不肯鬆手,非要一條道走到黑。”
初雲緊緊抿唇,片刻後才說:“所以呢?”
“所以說,今天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沒法再去怨恨任何人了。想通這點後我覺得很是輕鬆,但覺以往種種不過浮生一夢。然而是夢便總該有夢醒一天,”畫眉笑著嘆氣:“就到此結束吧,王爺。”
初雲終於轉回頭來看向畫眉,然而他視線只是從她臉上一掃而過,令畫眉沒法肯定那雙墨眸當中一閃便逝絕望是不是出於她錯覺。
初雲視線落在畫眉身側床幔上,唇角慢慢露出一個苦笑,彷彿終於向什麼屈服了:“孩子沒了,你現在覺得沒半點同我在一起理由了,是這樣嗎?畫眉。”
畫眉微一挑眉,隨即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臉隨你怎樣想表情。
在她異樣平和目光下,初雲臉上終於連苦笑也一分分消散,整個下頷線條都緊繃了起來。他手撐著竹椅扶手站起身來,推開竹椅往門口走去。
“王爺--”聽到畫眉呼喚,初雲手停在了門栓上。
畫眉靜靜地凝視著那個修長挺拔背影:“是寫休書還是和離,王爺請自己定奪。”
初雲腳下後退半步,就在畫眉以為他要轉身時,他卻飛快地拉開了房門,疾步往外走去。門扇被猝然合上撞擊聲響過後,整個房間陷入了長久沉寂。
再不放手
秦暮楚坐在院內,微眯了眼看向天邊。在持續整整半日暴雨過後,這樣一輪皎淨彎月多少顯得有些詭異。
一場變幻莫測晴雨,正如一個你永遠也沒法預期明天人生。
一聲“呯”響打斷了他思緒,秦暮楚回神轉頭,看見初雲沿階急下,步態凌亂而急促,全不似他往日沉定風格。秦暮楚沒反應地收回視線,垂下了頭。
片刻後,一片陰影攏了過來,在他身前定住。秦暮楚輕嘆口氣,站起身來,擦過初雲身側往屋門方向走。他不過才邁開兩三步,聽見身後低沉嗓音響起:“我也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不要她?”
秦暮楚驀地回頭,被初雲問題刺得心口一陣厲痛。之前流蘇要求他迴避,他一轉身,不期然看見初雲一動不動地站在門邊。縱是滿心憤恨,秦暮楚也不免被他滿含絕望、又夾帶著一絲懇求眼神驚住。他目色複雜地看著他,最終悄然退出,給了他一個再靠近畫眉一次機會。
秦暮楚靜靜地看著初雲,此時他眼中看起來連絕望都不再有,整個眸子沉寂得如同一片死灰。
秦暮楚一時只覺人生如戲,不知在這一場混亂戲幕當中,到底誰才是最為悲哀那一個。他強壓下心底翻滾苦澀,啞聲道:“我從沒有過不要她,是她先不要我。”
初雲輕輕蹙眉,顯然不明白秦暮楚意在何指。
秦暮楚無聲苦笑了:“眉眉十歲那年……”
畫眉十歲那年春天,春風颳得比以往更為猛厲,整個京城終日被一層濛濛塵沙籠罩,令人們心情也不由壓抑了幾分。然而一向善在苦中找樂畫眉卻高興很,聲稱這樣大風日子用來放風箏真是再好不過。
楊柳皺眉:“畫眉,你就不能安份點?這種天氣出去放風箏,你是準備吃下去一塊磚嗎?”她嚴辭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