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快,“你呢?一路上都不見你說話,你叫什麼名字?”
“蘇摩。”他身子依舊沒有挪開半分,抱著懷中的蘇諾淡淡回了一句。
“蘇摩?不像漢人的姓名啊!……你是哪一族的?韃靼?樓蘭?突厥?高麗?”那笙有些詫異,一口氣報出了所知道的所有國度名稱,然而靠著雪窟坐著的男子一直沒有點頭,眼睛低垂著,沒有表情。
受到了冷遇,那笙卻沒有挪開的意思——對於這位同行的年輕男子,她已經留意了許久。雖然是流離中,和身邊所有難民一樣的蓬頭垢面,但是這個年輕的傀儡師的英俊容貌依然掩飾不住,臉部的線條利落俊美,五官幾乎無懈可擊。對於這樣俊美得令人側目的青年,即使是在困頓交加的流亡途中、也足以引起熱情的苗人少女的關注。
“呀,你的木偶做的真好……就像活的一樣呢!”沒話找話地,那笙看到了他一直抱在懷中的蘇諾,笑了起來,伸手想去摸,“你是傀儡師麼?”
“啪”,少女的手還沒有接觸到,傀儡小人兒的手忽然抬了起來,開啟了她的手。
“別動我弟弟。”蘇摩依然沒有看她,說了一句,將傀儡抱在懷裡。
小人兒的手緩緩放下,那笙看見有一根幾乎看不見的透明絲線連著人偶的手關節,絲線的另一端、卻系在青年的右手中指指環上。蘇摩的手一半露在袍子外面,十指修長,手指上全部戴著奇異的戒指,每個戒指上都繫了一條細線,線的另一端消失在人偶的關節上。
那個人偶不過二尺高,臉龐俊美非凡,垂髫黑髮,穿著奇異的非胡非漢服飾,和主人襤褸的樣子相比、卻是整潔光鮮。看來蘇摩一直將自己的道具保持得很好。
“你弟弟?”那笙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有意思……果然很像你。”
然而,笑著笑著,少女的臉色慢慢蒼白起來,定定的看著蘇摩懷中的人偶,那笙用牙齒咬住了下唇,才沒有脫口驚撥出來——天,太像了……那樣相似的程度,簡直是做到了纖毫畢現,即使人偶是一縷頭髮、一處肌膚,都和眼前的蘇摩一摸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蘇摩的在袖中的手指動了的緣故——那笙忽然看到那個不過兩尺高的小偶人轉過了頭,微微對著她笑了一下。
那樣詭異的笑容。
“他笑了!”再也忍不住,那笙一下子將身體後退貼到雪窟上,脫口尖叫起來,“他笑了!”
“是你眼暈了。”蘇摩還是沒有抬頭看她,只是淡淡回答,然後將那個名叫蘇諾的小偶人抱在懷裡,不說話。
呼嘯著的風將雪從外面捲進來,彷彿要將淺淺雪窟裡兩人冰凍。蘇摩沒有說話,雪地裡除了風聲,只有枯枝嗶嗶剝剝的燃燒聲,食物的香氣已經開始瀰漫開來。
“或許、或許是太餓了吧?頭暈眼花的。”寂靜中,那笙認輸了。她抬起頭,看著眼前抱著人偶的傀儡師,目光幾度變幻。最後,彷彿終於想起什麼可以打破目前這樣尷尬的狀態,東巴少女興奮的提議:“蘇摩,我幫你算命好麼?”
看著青年男子略微有些驚愕的表情。她笑了笑,有些自豪:“我算命可是很準的——從小我就靠這個賺錢吃飯。跑到楚地的時候、那些人都說我是女巫呢。算命扶乩、看相占夢,我樣樣都行!”
“那你準備怎麼算?”彷彿微微有了一點興趣,蘇摩開口問。
那笙把凍僵的手放在嘴邊呵了一下,看了看地上零落的枯枝,笑:“就扶乩吧!”
兩根枯枝被綁縛在一起,一橫一直,成“丁”字形。
那笙伸出凍得通紅的左右手,用兩手食指輕輕託著橫木兩端,讓垂直的枝條末端輕輕接觸著雪地,閉上眼睛,口唇翕動,輕輕念起長而繁複的咒語。
少女唸咒的聲音是極輕的,然而一直漠然坐在雪窟內的蘇摩驀然一驚,閃電般的扭頭向她的方向,懷中的偶人也瞬的和他一起轉頭。
“雪仙子已經被我請來了……蘇摩,你想知道什麼?”唸完了咒語,那笙卻沒有開眼。
蘇摩轉頭看著她的方向,空茫的眼神卻彷彿穿過了她的軀體,落在不知何處。他臉上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奇怪,許久,才道:“過去。現在。未來。”
“扶著乩筆的雪仙子啊,寫下你的諭示吧。”再度默誦了一段咒語,苗人少女單薄的身子在雪窟外的大風中瑟瑟發抖,然而卻虔誠地閉著眼,將左右食指託著的乩筆懸在雪上。
彷彿有無形的力量託著那笙的手,又彷彿是風吹著那垂地的枯枝,乩筆唰唰地在雪地上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