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部分

家裡更加安靜了。因為保姆阿姨送苗苗去醫院了,家裡面再一個人也沒有。

大門口的保安趴在靠近窗臺的桌子上擺弄一個破收音機。

老舅的寶貝名犬,一條純種的德國黑貝,正對著鐵柵欄外頭一個拾荒的阿婆狂吠。我看那個阿婆竟然彷彿有點眼熟,她左臉上一塊雞蛋大的黑痣。

是她,是我在孤兒院時的一個保育員。她經常讓院裡的孩子們幫她糊火柴盒,賺的錢就上繳給院長給我們改善伙食的。

那時候她已經是白髮蒼蒼,現在看起來更是老態龍鍾了,背也彎成了一個蝦米。

“阿婆!”我喊她。

她愣了愣,隔著鐵柵欄往別墅院裡頭看來。

她陌生地看著我。

我奔出去,站在她面前。她木然地拿著一條裝空礦泉水瓶子的蛇皮袋。

“阿婆,我是小羽啊,經常和筱歌在一塊的小羽啊!”我說。

她聽到筱歌兩個字,彷彿想起來什麼,癟著嘴啞著嗓子問:“你是不是以前經常逃跑那個?給一家子當兵的領養的那個娃兒?”

“是我!”我的淚水竟然控制不住下來的。彷彿在他鄉看到親人一般。

阿婆眼睛裡都是混濁的影子。她嘆口氣說:“老了,老了,孩子也都長大了,認不出來了!”

“阿婆!”我問她:“你還記得咱們孤兒院裡的那些事情嗎?”

“怎麼不記得!”她笑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說:“那會兒,筱歌是孩子王!你們這幫小霸王,整日價比著淘氣氣人!”

“那麼,咱們孤兒院失火是怎麼回事!”我急切地問。

阿婆想了想,終於說:“唉,都是冤孽!那個院長,就是筱歌他媽,因為被別的男人騙了,就有了筱歌。自己的男人也因為這個和她離婚了。再朝後,她一個人在孤兒院裡過了幾年,精神就不正常了,有一天晚上她把自己鎖屋子裡頭就潑了汽油就點著了,整個院子都著了,還好孩子們一個沒有傷著。”

阿婆說著輕輕搖頭:“唉,最苦的就是筱歌。他媽在世的時候不讓告訴他,等院長死了才讓筱歌知道,那陣子筱歌整天坐在樓頂不吃也不喝,那樣子跟你被領養走後一個樣!”

“我領養走後筱歌怎麼了?”我盯著她。

阿婆把蛇皮袋放在地上,錘了下腰說:“還能怎樣,整天坐在樓頂上,也不吭聲,誰叫他都不理。夜裡睡覺說夢話,手腳亂揮跟人打架似喊不許帶走小羽不許帶走!就這樣一直過了兩三年才緩過來勁!”

阿婆灰撲撲的臉上都是憐惜。她高高的顴骨和深深的眼窩,都是飢餓的顏色。我忙說:“阿婆,你進來,我給你拿點東西吃。”

阿婆就笑了笑說:“不了,咱不進當官的家裡頭,有狗!”

我見她致意不肯進來,就說:“你等等,我給你拿點吃的東西去。”

我就跑進屋子裡到保險櫃裡取出幾個麵包和兩盒巧克力,又回自己屋子裡胡亂抓了一把零錢跑出去。但是等我到了大門口,已經看不見那個阿婆了。

我問保安,保安說:“剛才那個髒婆子?我看她髒兮兮的,老站門口不好看就讓她走了!”

“什麼,你趕她走了?”我驚怒地朝他大喊一聲,順手把麵包巧克力和一大把的零錢全部摔到保安室的窗玻璃上。

保安嚇了一跳,縮在裡頭不說話了,訕訕地又去擺弄他的破收音機。

也許,那個破舊個孤兒院是我記憶最深處的地方吧。

凡是涉及那個孤兒院的事情,我都深深記著。因為,那裡的一切,是我和筱歌共同擁有的。

我還記得,我剛進去的時候,是八歲。怯生生地不敢和任何人說話。

第一天就是趕上壞女人教大家跳舞。壞女人的舞蹈是相當漂亮的,她穿著黑色的緊身衣褲,每一個動作都精緻到了極點。但是她也是最嚴格的,哪一個孩子動作不規範,她就會神經質地發脾氣,用一根細藤條抽胳膊。

我不合群,站在牆角里不和別人一塊跳。壞女人就說:“你過來。”

我就慢慢挪過去。壞女人看見我過來,就一藤條抽過來。

這時筱歌就登場了,在我生命裡第一次登場。

他抱住疼得眼淚在眼睛裡直打轉的我,用身子擋著我。

壞女人看到筱歌護著我,就不再理會了,轉身又去教那些孩子跳舞。

筱歌幫我擦了擦淚水說:“小羽,你跟來我,我教你跳,你可以比他們跳得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