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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只來一次,所以每一年這兒的野草都很長。媽媽,嬤還有小姨由於是女的,便沒有上來掃墓。這也是個奇怪的規矩,好像嫁人之前女的還是可以拜自己的祖宗的,嫁人之後就不行了——就算是入贅。不過,因為獨生女越來越多,以後這個規矩估計也很難守住了。祭拜,是什麼樣的意義呢?容若坐在爸爸身邊,看爸爸點燃了一支菸,愉快地吸著。恐怕是覺得死了以後的人還是有靈魂存在的吧。所以每一年都很慎重地來到他們的墳前掃墓,待到代數多到數不清了的時候,就會有祠堂的祭拜。“爸,人死了會變成什麼?”容若問。“老爸死了以後再告訴你吧。我現在也不知道。”老爸很老實地說。“不過。”老爸吸了一口煙,很享受地吐了出來之後,說,“有人說,有一個超越一切的東西,它是有,還是無,也沒人知道。人死了,植物動物死了,石頭死了,乃至星球死了,宇宙死了,都會去到那裡。”“石頭和星球都會死?”容若不明白。“萬事萬物會成為它現在的樣子都是人類還不可解釋的。因為不會生長,不會新陳代謝,就稱作非生物,那恐怕不是什麼正解。任何東西在有之前應該都是沒有的。它從無到有,就是我理解的生。”“可是不是物質不滅嗎?”容若想著他的物理課。“那只是一般意義的定律。假如物質不滅的話,你覺得宇宙是沒有本源的,一直都是現在的樣子嗎?”爸爸又吸了一口煙,慢悠悠地吐出來,說:“兒子,你問這個幹什麼?”“人偶爾都會想一想吧。”容若說。“老爸年輕的時候想破了頭,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其實,想不想得明白有什麼用?人生都是糊里糊塗地過的。”老爸看著遠處的群山,說:“其實最幸福的不外兩種人。一種是真正參透的人,一種是永遠不想的人。”“你不要想那麼多。將來你就會知道,想再多也沒用。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誰都阻止不了。”老爸站起來,伸伸懶腰。宇,就是時間,宙,就是空間。就像物理課沒有說的風火電一樣,容若也一直不明白時間和空間。明明都是看不見的,你卻不能說它不存在。明明裝滿了東西,卻看不清那個容器到底是什麼。然後,不管是什麼,都被關在了名為空間的籠子裡,在時間的滾軸上不由自主地滾動著,不能回頭。這樣的想法,偶爾會讓他覺得有些傷感。 老爸和老媽在吃過午飯之後決定要回城裡去了。嬤說要住在小姨家,明天再出去。由於不放心嬤一個人坐車,容若也決定留下來陪她。外公所在的村子和小姨父的村子隔了一條河,遠遠地可以看得見。外公的村子在嬤搬到城裡的接近二十年間,漸漸地,年輕人要不是考到城裡去唸書再在城裡工作,就是去城裡打工了,去久了之後,把諸多老人家也接走了。本來只有九十多口人的村子現在只剩下高坡上的七叔公一家人還在,坡下的大宅子裡已經沒有人住了。小時候回來的時候,還有很多年輕的叔叔伯伯,一到夜裡,就坐在池塘邊上的青石曬穀場和他還有哥哥講故事。現在都不見了。傍晚的時候,嬤在小姨家幫忙她收蓖麻子,容若便說要去對岸的村子看看。他過了河,河上沒有橋,而是要踩著石頭過去的。夏天水大的時候,石頭被淹沒後,這條河就很難過到對岸。現在雨季過了,還是很輕易就可以過去的。容若過了河,回頭看著河上的石頭。河上的石頭年年都不一樣。可能是因為發水的時候有的被沖走了,他們又換了新的。也許一天兩天還不覺得,一年兩年不見的東西,總會看出有變化的了。時間久了,容若甚至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它曾經確實是那樣的嗎?容若沿著小路走過大片的稻田——早稻已經收割了,現在已經很高的是晚稻,至於晚稻是什麼時候收割的,由於每年秋天到過年為止,容若都沒有待在鄉下過,他也不知道。田邊有一條細小的溝渠,溝渠被長長的草覆蓋了表面。容若蹲下去,撥開草叢,裡面的水極清。他捧起水來,涼得發冷。容若把水潑在臉上——很涼快——雖然本來也不熱。他站起來,已經接近他們的村子了。那個時候,他看見從上一個村子下來的小路上走著一個陌生人。這個村子幾乎已經沒有人了。訪客也是幾乎不可能有的。除非是他的叔叔伯伯(因為容若的爸爸入贅,所以管表舅們一律叫堂叔或者堂伯)們回來。但是又不太像。那個人穿著很隨便的休閒服,寬鬆的登山褲,還帶了一頂鴨舌帽,背了一個大的登山包。怎麼看都像來旅行的。這兒不是旅遊區。裡面幾個村子裡倒是有一個叫內機的無人古村落可以旅遊。那兒離這兒至少有十里路。是不是走錯了啊?容若疑問著。朝那個人的方向走去。那個人似乎也是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個人影,所以也朝容若的方向走過來。但是走著走著,在恰好可以看得見臉的距離的時候,那個人的步子有些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