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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那種苦澀。王師長不覺鼻子一酸,但是他制止了可能的失態,揮揮手說:“他媽的,要是老天能下鹽粒就好了!”王寶林努力地使臉上浮起笑容,他有了一種幻覺,乒的一響,天空迸飛著晶亮晶亮鹽粒,密密匝匝自天而降,冰雹一樣噼噼啪啪打得腦殼起包。

“他吃了!他吃了!”森林裡迴盪著歡快的叫聲。王寶林渾身軟綿綿的,了無力氣,心裡清楚下山搞鹽的兄弟回來了。他閉著眼,任淚水流瀉到耳廓裡,溼漉漉的,夜色掩蓋了王師長的淚花。老柳在用草棍兒蘸著鹽水喂他,一點一滴入嘴,慢慢品味。鹹鹽的味道是如此厚重,有一種力量直直地湧進肺腑,熱辣辣地在胃腸裡奔騰衝撞。王寶林坐起來,他看見篝火旁一雙雙亮起來的眼睛,他感到了振奮,問:“弟兄們,都吃到鹽了嗎?”

“吃了。”密營裡捲過了一陣雷聲,雷聲低沉而堅定,壓倒了滾滾的松濤。

溼熱的夏天走到了盡頭,蚊子和小咬更加瘋狂惡毒,見人就撲上來,專門往裸露處叮。秋天也是蛇頻繁出沒的時候,林子邊緣地帶是蒿草繁盛的地方,隱藏著各式各樣的長蟲,有毒的無毒的粗的細的黑的黃的綠的花的應有盡有,不小心就會踩上一條,用槍刺劃拉劃拉就勾出一條。不要說咬人一口,冷颼颼的蛇皮貼你腿一下,足夠做兩天噩夢的。三師的戰士們都不斷地在腳脖子、腿肚子上抹菸袋油子,以便驅蛇。民間把長蟲叫做“錢串子”,意思是見了有發財之兆,但是王寶林還是對蛇深懷厭惡。比較起來,他喜歡模樣怪誕的刺蝟。這地方刺蝟隨處可見,毛團團的刺蝟蜷伏著身體,黑乎乎一堆的羽刺。王師長見了就有要笑的意思,再三打量密簇堅硬的鋼針毛刺,強忍住踢一腳的念頭。逮刺蝟不用動槍,不像捕野豬、獾子等山牲口那樣麻煩,適宜於隱蔽時獵食。辦法十分簡單,見了人它就一縮,蜷曲成了一個球,用腳或者木棍滾著滾著就弄回來了。吃法也特別容易,用泥巴糊個嚴嚴實實的,丟到火堆裡去燒,吱滋滋地直冒油。等到燒熟了,把泥巴摔開,皮刺和肉就分開了。味道類似兔子肉,只是山裡頭缺鹽,吃起來實在土腥。

天氣迅速轉涼,走出大森林就是九溝十八岔。過去是岔岔有人家,而今溝谷裡只有火燒後的廢墟,留下了大面積的無人區。越過齊腰深的灌木和荒草,再放眼望去,穹廬下蒼涼而坦蕩,坡地上莊稼如緩緩的厚毯覆蓋,像赭黃色的波濤撲面而來。秋收的季節已經到來,卻看不到收割的人群。根據情報,日偽警察要組織武裝搶收,抗聯三師決定在兔子圈一帶設伏。懶洋洋的秋日升起來了,快要乾枯的蒿草舉著閃閃的露珠,一條羊腸小道迤邐而來,像系在牲畜脖子上磨得發白的牽索,順著山路俯瞰,遙遙可見山下村屯黑色的屋頂和稀疏的樹木。搶收的隊伍終於來了,起初像一行蠕動的蟻蟲緩緩爬進了山坳,晃動的人影越來越清晰了,彷彿撒了一路羊糞蛋。收割的人群成單向縱隊前進,三名尖兵小心翼翼的開路,自衛團和偽警隊隨後押著老百姓,走在最後的是兩個日本人。

第三十三章(2)

勝利來得不費吹灰之力,戰鬥僅僅歷時幾分鐘。西山崗的小旗擺了一擺,敵人的退路就被切斷了。槍關槍響了,槍聲像暴風雨敲打在鐵皮上,走在前面的敵人倒下了,押陣的兩個日本人晃了晃栽到在地,其中一個還試圖揚起軍刀。老百姓嘩地跑進莊稼地裡去了,匍匐在地壟溝裡喘息,四散奔逃的莊稼漢後來弄清了一個道理:小鬼子和警察原來是這樣不經打的。槍彈如暴雨般劈頭蓋臉擲去,自衛團、偽警隊一下子亂了隊型,登時潰不成軍了。虎狼一般的抗聯戰士從草叢裡殺出,“槍是鬼子的,命是自個的,”警察乖乖把槍扔下,連子彈袋

都摘下了。這次伏擊,消滅敵偽十三人,俘虜二十餘人,繳獲槍支三十餘枝,自身無一傷亡。打死的日本人,一個是兔子圈警署指導官,另一個是興農合作社主任。被俘的警察和自衛隊經教育後當場釋放,平素耀武揚威的警察們灰溜溜下山了,莊稼地裡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歡呼聲。

壞的訊息接踵而至,山裡的莊家獵戶被集家並屯了,連半山區也不例外。為了徹底切斷抗聯和老百姓的聯絡,當局推行“堅壁清野”政策,強制歸屯並戶,火燒山邊溝畔的自然村落,不斷擴大的無人區的範圍。情報說敵人已在山下層層設防,“七縣”聯防隊正虎視眈眈,此時部隊行動無疑於自投羅網。部隊的補給成了難題,隱蔽多日的三師難以為繼了。王寶林做出了極其大膽的決定,他要隻身下山。柳載錫嚇壞了,連說天爺爺你太冒險了,老虎窩離咱這裡有八十里路呢。王寶林分析說,老虎窩離山區還遠,敵人不大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