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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小鼻子一翕,兩顆淚珠便跌出了眼眶。

我將她緊抱在胸前,心中百感雜陳。

我本以為年幼嬌貴如她,今日街邊的觸景傷情只是一時,沒料到她竟心心念唸到現在。而我自己在感嘆路人冷漠的同時,不也是為了自己的試驗,將那行乞的老人置於不顧嗎?這個孩子的純善讓我慚愧負疚,而她的悲憫善感卻讓我擔心。她小小年紀就以如此敏感纖細,成人後,這種個性會讓她感受到多於常人的痛苦和重負。屆時,誰來保護她?

我擦著她臉上的淚水,溫言安慰道:“乖雲深,不哭了。我們現在就去找那位老先生。要是找到他,就帶他回家來,好嗎?”

她先是一愣,還沾著瑩亮淚水的臉上瞬時綻開一朵燦爛開懷的笑嫣。

雲深依言穿上大衣,興沖沖地跟著我朝樓下走。

“你們要去哪兒?”瑋姨看著我們一臉驚異。

“出去找個人,馬上就回來。”我答道。

“不行。這麼晚了,又下著雨,不許出去了。”瑋姨斬釘截鐵地否決。

“這事很急,我們會盡快回來。您別擔心。”我對她抱歉地一笑,牽著雲深朝車庫走。身後傳來瑋姨的埋怨:“靖平你飯還沒吃呢!”

“回來再說吧。”我答道。

我開著車,和雲深一起,在夜雨裡前行。街上除了過往的車輛,幾乎沒有行人。霓虹燈映在路面積水中的倒影裡,刺目而冰冷。

我在白天看到那老人的街區來回兜了幾圈,也不見他的蹤影,便在路邊停了車,牽著雲深,走進街邊一間咖啡店。

店內柔暗的燈光下,三三兩兩的情侶促膝而坐,和著輕緩的音樂竊竊私語。同樣的雨,在這裡,卻由方才漫天漫地的蕭索淒涼,變成了只是帶著淺淺傷感的浪漫背景。

侍者迎上來,含笑禮貌地問:“請問先生有幾位?”

“對不起,能不能跟你打聽一下,有位行乞的老人,我今天上午開車路過時看見他坐在你店前的樹下。請問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問。

侍者吃驚地看我片刻,回答道:“您是說那個要飯的呀。他這幾天老來我們店門口待著。老闆怕晦氣,攆過他幾次。今天下午的時候發現他靠著樹幹已經死了,大概是太老了。派出所已經來人把屍體拉走了。”

我僵立原地,半晌,只聽見自己說出一句:“多謝。”那聲音漂浮蒼白得不像是我的。

我側頭去看雲深。她小小的身體站在我旁邊,垂頭看著腳下的地毯,一聲不響。

我正要安慰她兩句,面前的侍者有些不耐地開口打斷了我:“先生,您和這位小朋友是要進來喝點東西嗎?”

我對他搖頭:“不了。佔了你不少時間,麻煩你了。”我遞給他兩張鈔票,然後拉著雲深快步回到車上。

我沒有馬上啟動汽車,只靜靜地坐在黑暗裡,看綿密陰冷的秋雨將我面前的霓虹與黑暗揉成混沌髒亂的一片。而云深坐在我身旁,一言不發。

如果我今天上午掉轉車頭回到老人身邊,我就可以送他去醫院,那麼他的生命還或許可以挽救。然而我沒有。

我的工作是研製有效的藥物,挽救患者的生命。但現在,一個或許只需要我些微幫助就可以留住的生命,卻因著我的輕忽而消失了。

我一動不動地坐著,讓心中的自責與悔恨懲罰自己。

一隻柔軟的小手伸過來,放在我手背上。是雲深,我幾乎忘了她。

我把她的手包覆在掌中,緊緊握住,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對不起,雲深,都是舅舅的錯。”

黑暗裡,她明亮的眼睛看著我,臉上竟是出乎我意料的平靜:“靖平,別難過。那位老先生現在去了天堂。那裡不會下雨的。”

我側身過去緊緊抱著她,良久無語。

在這潑天灑地的黑暗陰冷裡,她的眼睛是我心裡唯一的燈。

第一次打人 (靖平)

我查到拉走老人屍體的派出所,出資火化並安葬了老人,算是一種用處不大的補救。

我有些擔心雲深的情緒,但她卻出乎意料地平靜。上學,練琴,一樣不耽擱,只是話少了些。

我明白,那種初識人間寒苦淒涼的悲傷與失望不會這樣快就從她心裡消失。但除了言語的安慰,我一時也想不出還能做些什麼。

過了兩天,上午上班時,桌上的傳聲器輕輕響起來。我一點開,傳來我的助理Nigel的聲音:“靖平,你外甥女的保姆打電話過來找你,說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