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再將視線停留得久一點,就會驚訝地發現,看得越久,便越難將注意力從那張清秀得有些孩子氣的面龐上挪開。
真是……
連軼思維突然停頓。他想起上次,他失控地佔有紀言,也在情難自已時低吼出這兩個字。
真是什麼?
他清楚自己並不是什麼好人,很多時候很多方面甚至足夠的壞。他本性冷漠,母親淒涼去世後,更加對人、對人性感到厭倦,這種厭倦讓他湧起一種強烈的破壞慾望。母親之死成為他行事的分水
嶺,之前,他冷冷站在遠處,不憚以最壞的態度對待他反感的人;之後,他戴上微笑假面,對最厭惡的人可以極盡溫和。他的生活發生很大變化:男男女女靠近他,圍繞他,口口聲聲說喜歡他、愛他。他覺得有趣,男人和男人也可以?試過才發現,男人也好,女人也罷,對他而言都只是性的物件,除了在性中獲得本能滿足,所謂情意相通的極致愉悅,他一次都沒體會過。
其實,無論之前的連軼,還是之後的連軼,其內在都是一樣的。他心中始終有一條不可碰觸的界線,隔絕他與其他人的界線。
他很難付出感情,他也很不喜歡別人要求他付出感情。他可以付出時間、金錢、溫柔、關心……但不能要求他付出感情。因為每次他的情人陷入太深,開始幻想更深入的交往時,他便會毫不猶豫、利落決絕地抽身而退,
這種時候,就有一種毀滅的快感。
遇到紀言完全在意料之外。
對紀言動心,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要得到紀言,他可以有很多方法,紀言是個簡單得不懂人心的人,看起來刻薄尖酸,其實心地比誰都軟。這種簡單得要命的小鬼,大可以不溫不火,不疾不徐地等待,等待其自投羅網。
但他沒想到,先一步喪失耐心的,是他自己。
當他聞到紀言身上酒廊女人的劣質香水味時,當他得知紀言被韓以風抓住時……無法控制的強烈情緒悄無聲息的越過那條界線。
他那時說,讓紀言自己考慮,選擇當他情人或陌生人。他那些話幾乎脫離意志地說出,如果再冷靜一點,他根本不會給紀言考慮的機會。過火了,越界了,平衡亂了,不該再沉溺其中。太危險。
所以後來,紀言的遲疑不決給了他離開的絕佳理由。
直到再次遇到紀言。
紀言昏倒在醫院的擔憂,得知紀言與韓以風發生關係的震驚,紀言一聲不響離開的失望,看見紀言被其他男人擁抱親吻的惱火。那種不受控制的情緒又席捲而來,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折磨得他疲憊。
不如徹徹底底的佔有,不如徹徹底底的毀滅。
他強硬地要了紀言。當他進入紀言時,他感到自己一直劃出的界線,隔絕他與他之外所有人的界線,在被熾熱焰火漸漸焚燒為灰燼,飄散,消失。
無疑,他的做法深深傷害了紀言。
諷刺的是,偏偏要透過這種傷害,他才能清醒意識到,他有多麼不想傷害紀言。
要讓紀言進來嗎?進到他心裡來嗎?
這個問題
已經不再是問題。對於這份感情,他根本沒有退路。
問題是——他能進去嗎?進到紀言心裡去嗎?
連軼伸手撫上紀言臉頰,指尖掠過眉梢,移到鼻尖,落到嘴唇,再一點一點往後,插入柔軟凌亂的短髮。他這一系列動作溫柔得驚人,讓紀言產生一種自己是連軼全部的錯覺。紀言還停留在這種錯覺中,連軼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紀言一怔,明白了連軼指的什麼,微微降下去的身體溫度再次急速升高。
連軼語氣裡沒有霸道強勢的侵略感,這次,連軼的確在徵詢他的意見——如果他不願意,連軼不會繼續。
只要他開口說一個“不”字,一切就會被叫停,在此刻打住。
他沒想過會和男人發生性關係。更沒想過,會以那樣悲慘的方式和男人發生性關係。
第一次,受迷藥控制,做了一場糊糊塗塗,莫名其妙的愛;第二次,意識非常清楚,卻被壓制得毫無反抗之力,被迫承受銳利得撕裂身體的痛楚。連軼擁抱他、親吻他,的確會撩撥他的反應,點燃他的衝動,但是,在另一個地方,在被軀殼包裹的無質無形的意識裡,他依然對這種事有著遠超生理本能的抗拒……
十六歲的那天傍晚,鐘錶在昏黃落日中停擺,噩夢一夜夜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