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親的皇上麼?唇邊苦笑蔓延,既然他都不在乎,那她還在乎什麼呢?思緒愈飄愈遠,心底深處埋藏著的那一抹溫柔的笑容漸漸清晰起來,如果他在,該有多好。罷了,橫豎她與傲哥哥今生都是不可能,她的傲哥哥,至今都下落不明,雖說沒有訊息便是最好的訊息,可是這麼久過去了,她不免又心慌了起來。
麻木的任宮人替她焚香沐浴,將她烏黑如瀑布的長髮梳順,綰成一個清爽簡單的髮髻,再穿上那侍寢的紅色寢袍。由兩名宮女扶著她緩緩步出了房間,屋外雨已停,迎接她去朝陽殿侍寢的朝露承恩車,已是在宮門前等候多時。
朱漆紅輪,金帳銀杆,綴滿了晶瑩璀璨的流珠,一名宮女上前挑起珠簾,清脆的玉珠相撞聲不絕於耳,如一曲動人的絃樂,車頂覆以明黃色的華蓋,下簷四周綴滿了綠色的鈴鐺,雨後清爽的風徐徐吹過,叮鐺作響。這一路的叮鐺聲,想必曾是多少女子綺麗的夢,承載著她們伴駕君王的幻想。
“婕妤小主,時辰已到,還請上承恩車。”一名宮女小心催促道。
煙落將下唇咬得死死,心下一橫,正欲抬腳,卻只見不遠處一頂四人抬小轎匆匆趕來,甫一落地,就見劉公公急忙下得馬車,見了煙落,連連擺手道:“婕妤小主且慢,今日侍寢已是免了。”
一直抵在心頭上的堅冰似突然被一股暖流融化,無需侍寢,這對煙落來說,自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訊息了。歡喜不過一刻,她幾乎剋制不住自己已是蔓上唇邊的喜悅,神情刻意帶上幾分憂慮,不確定的問道:“為何?”
劉公公只當煙落不能侍寢,是以心中失落,忙解釋道:“方才玉央宮中出了事,皇上已是風風火火趕去了。”
玉央宮?不是梅妃所居住的宮殿麼?能出什麼樣的大事?煙落十分疑惑,口中已是不由自主的問出:“劉公公,瞧你一臉焦急,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劉公公輕嘆一聲,眼珠一轉,伸手拭了下額邊汗水,道:“此事說來也是怪異,梅妃娘娘本是身子不好,誰知又不好好歇息,跑去醉蘭池邊,卻又不慎失足落水。久病未愈再加上今日夜涼落水,聽聞梅妃娘娘現下高燒的厲害,御醫已是全部趕去,皇上也是急的焦頭爛額。”
“好好的,怎會落水?難道沒有宮女隨身侍候麼?劉公公,您忙裡忙外的,還真是辛苦,不過能者多勞,亦是應當。瞧你,滿頭都是汗。”煙落心中覺著狐疑,直覺得這事十分蹊蹺,口中繼續問著,還不忘推崇劉公公一番。向身旁的琴書要了一襲方帕,纖纖玉手執起帕子一角欲替劉公公拭去汗珠。
果然,劉公公聞言是神色一喜,見煙落欲替他拭汗,心中更是一暖,忙溫言拒絕道:“怎敢勞煩婕妤小主,雜家自己來,自己來便是。”說著便接過方帕,兀自擦起來,繼續道來:“這事的確是怪,也不知梅妃娘娘跑去醉蘭池邊究竟是作甚,也沒帶上一個宮女。好在七皇子回景仁宮中時經過了醉蘭池邊,聽到了梅妃娘娘的呼救,是以才將梅妃娘娘給救了起來,送回了玉央宮中。這不,蓉春嬤嬤可是急壞了。沒看好梅妃娘娘,皇上當即大怒,直教人打了蓉春與繪春十大板子,又顧忌著怕沒有熟悉的人照顧梅妃娘娘,才沒要了她倆的小命。唉,這主子難伺候,做下人的也真是難啊。”劉公公如倒豆子般滔滔不絕,說的是越扯越遠,言語中隱隱道出了身為下人的委屈與辛酸。
風離御經過醉蘭池,是以救了梅妃?煙落秀眉微顰,直覺告訴她,凡是和七皇子扯上的事,一定沒有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她雖不算識路,但也能湊合,他自宴席回景仁宮中的路如果走最近的那條,確實會經過醉蘭池。可是頭先在雨中,她分明看見他是向南而走,而如果要去醉蘭池,應當是向西走才是。心中疑惑更甚。煙落示意身側的琴書去取些首飾,琴書立即會意,即刻去取來了一支金釧,塞入煙落手中。
煙落將劉公公拉至一邊,悄悄將金釧放入劉公公的衣兜之內,小聲道:“公公辛苦了,這麼忙,還特地來我這處趕一趟,一點小意思,還請笑納。
劉公公亦是習以為常,只笑道:“婕妤小主果然是冰雪聰慧,多才多藝,又如此懂得人情事故,他日必是宏圖無量。”
煙落只笑不語,又問:“也不知梅妃娘娘何時落水,怎的這麼巧?”言語之間,略顯嗔怪之意,意指梅妃娘娘事情來得突然,怎會這麼巧的,就剛好破壞了她的侍寢。
劉公公恍然,拍一拍腦袋,道:“確實是巧了些,偏偏在這時候。”
“也不知何時的事?”她又追問。
“約摸半個時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