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金鱗。
野貓們見那水中鼉魚厲害,端的是難以對付,群貓中為首的金玉奴最為精明多智,也不知牠們是怎麼商量盤算的,竟出去找來了「渡水葫蘆貓」相助。
就見那葫蘆貓拖著笨拙的身軀,一搖一擺地來到水潭邊,牠並沒有直接渡水,而是找了一塊極陰極溼的地方,用爪子撥開地上磚石,這井底下終年陰晦潮溼,養肥了許多蜈蚣、蜘蛛一類的毒蟲,紅黑斑斕,奇毒無比,發覺到失了藏身所在,便紛紛遊走出來,對那隻胖大的「渡水葫蘆貓」亂鑽亂咬。
原來葫蘆貓皮糙肉厚,耐得住劇毒,牠被蜈蚣蠍子咬中,便開始從頭到尾虛腫起來,而那些毒蟲在吐毒之後則翻滾扭動著死在附近,看得躲在一旁的張小辮和孫大麻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髒兮兮的葫蘆貓全身受盡毒螫(ㄕˋ),自已覺得差不多了,就哼哼唧唧地爬到潭邊,將牠那條長得出奇的貓尾巴浸入水中,貓的威風全在尾巴上,登房上樹更是要憑著貓尾掉風,以便掌握平衡,有的大戶人家養貓只作觀賞之用,並不需要牠們捕鼠,為了防止牠到處亂躥,便特意將貓尾裁去一截,那貓就會變得老實乖巧,再也翻不了天了。
「渡水葫蘆貓」的貓尾分做九節,按『貓譜』上來講,貓尾貴長,尾節貴短,就是說貓尾巴愈長,而且擺動的頻率愈高,這隻貓就愈敏捷,能夠捕鼠不倦,可葫蘆貓這條大貓尾巴又粗又圓,是個貪懶貪睡之尾,沉到水裡就如同是條船舵一般。
水中那兩個「金鱗老鼉」,守著風雨鍾,活得年頭久遠了,都是有些個道行在身的,等閒的漁網鉤餌自是不會被牠們在眼裡,可忽然見那水中有條貓尾巴,都不知那究竟是個什麼物事,有些像水蛇,可顯得太過笨拙了些,若說是水草之類的,又為何有股奇異的腥味?
一對鼉魚雖是疑心正盛,但抵不住腥,赴水游到近前,一口咬住渡水葫蘆貓的尾巴,那葫蘆貓剛被毒蟲螫了一通,皮肉間都是毒質。鼉魚體內同樣有七個毒囊,遇毒後自然而然也要運毒抵禦,兩條老魚咬住貓尾不放,不多時竟已吐淨了「鼉毒」,老鼉吞噬有劇毒的水蛇水蛛,才會每隔數十年才能結出一個毒囊,是牠自身精氣所在,散盡鼉毒後,不由得全身虛軟脫力,半分也動彈不得。
葫蘆貓趁機使出怪力,用尾巴將兩條老鼉拖拽上岸,其餘的野貓紅著眼睛一哄而上,團團圍在四周,但那兩條老鼉自知落入險境,使盡最後的力氣,調頭擺尾就想逃回水中,但魚背上的鎖鏈被葫蘆貓胖大的身軀死死壓住,真是「肥豬拱入屠戶門,自投死路命難逃」,只得任憑野貓一片片扯脫魚鱗,露出血淋淋的鮮活肉身。
靈州野貓如風捲殘雲一般,把那兩條金鱗鼉魚吃了一個痛快,果然是鮮活味美,野貓們個個心滿意足,早把那枚奇怪的「狐玉」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當下簇擁著「金玉奴」和那隻「渡水葫蘆貓」,喵嗚嗚叫了幾聲,搖搖擺擺地逕自去了。
張小辮和孫大麻子閃身從石佛後邊鑽出來,在地上死魚殘骸裡找到鏈子,合力拖動,緩緩將水中的風雨鍾拽上岸來,見那銅鐘只不過尺許長短,遍體青綠,蝕透了硃砂水銀之色,鑄滿了饕餮(ㄊ一ㄝˋ)魚龍波浪的紋路,從中滲出縷縷輕煙薄霧,好似祥雲繚繞。
張小辮用指節試敲一下,聲音冷然動聽,曉得正是那件寶物,心中好生得意,哈哈一笑,對孫大麻子道:「果然是靈州重寶,竟是如此晃人眼目,看來這都是貓仙爺爺保佑,才能有咱們的造化機緣,不如就此裹了風雨鍾逃出城去,下半世哪裡還用得著發愁吃喝穿戴?」
孫大麻子趕緊勸他道:「三弟你可千萬別打邪念頭,此寶豈是尋常人家收得住的?還是儘早獻給官府,倒是兄弟你的一場功勞。」
大凡為人處事,且不可有私心,私心一起,常會做些不計後果的勾當出來,幸虧此時天下擾亂,賦役繁重,沒有人肯出錢來買青銅古物,所以張小辮只得罷了這個念頭,又尋思著只要把相貓之術學得精熟了,要聚來天下奇珍異寶也只如探囊取物一般,張小爺是宰相器量,何必目光短淺只在乎這一尊風雨鍾。
此時銅鐘出水,從井口中噴湧升騰的白霧漸漸消散,全都在高空聚成了積雨雲,一時間烏雲壓頂,雷聲翻滾隆隆悶響不絕,但還沒有下雨,只是遮蔽了冷月孤星,張小辮和孫大麻子二人,招來在上邊候命的一哨靈州團勇,讓他們裹了風雨鍾,直接抬回去交給知府馬大人發落。
眾團勇都是靈州本地人,這幾天以來,親眼見到張小辮屢立奇功,張小辮又專會誇口,上吹天,下吹地,中間吹空氣,哪怕芝麻大點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