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靜寂裡,老君茫然四顧,沒有了神王,也沒有了紛亂的末日景相,更沒有了昔日同門們垂死的掙扎,空曠的洞天之內,除了自己,便是脫力跌坐在地的司法天神。
目光下垂,金剛琢落在自己的足邊,七彩石,也墜回了原來的地面。
“……當年的……水中之影……陣法……”
是司法天神低啞得幾不可辯的聲音。老君皺起白眉,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只跟著重複了一遍:“陣法?”
楊戩已無餘力多說,以目示視,令老君去看洞天裡八十一塊巖精。老君先是不解,繼而一震,伸手將金剛琢收回掌內,法力貫入,又將七彩石吸離了原位。
轟轟的連珠巨響再度震動全洞,一大片赤色光芒,霰化如霧,正劈地騰起,向盤雲寶榻上暴卷而去。水煙溟濛,每一滴水氣,卻又銳如刀鋮,閃著五金獨有的鋒利寒芒。
“是元始師兄的法器。”
老君喃喃低語道,他已明白了楊戩想要說出的意思。眼前的一切,並不是真實的存在,只不過收取七彩石動搖了陣法,而這心煉洞天不知何故,竟將昔年影相,如水中倒影般地全數記錄了下來,陣法的影響一除,諸般幻相,便全部從頭復演起來。
他本能地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就見淡黃的微芒閃過,兩千年前的金剛琢也正被全力催動著,卻是隱在垂及地面的大袖裡。袖底幾乎原樣未動的巖精,正被巨大的吸力牽引得輕輕搖動,眼見便要撥地升起。
沉香望向母親,意欲詢問,三聖母微微點頭,抹淚輕嘆道:“水關的陣眼既是水鏡,心煉洞天多少受了些影響。機緣湊巧之下,這般重演並非全不可能……”話未說完,突然一震,看著不遠處,失聲訝然道,“恩師?”
不遠之處,又有兩條人影消融散去。幾乎與此同時,伏羲神王驀然站起身來,眼神凌厲,帶著一分感慨,嚴如寒霜地落在太上老君所在之處。
兩千年前的太上老君,正利用金鋼琢全力移開巖精,好掙脫石中那如附骨之蛆的吸力,但神王的目光,卻明顯不是在看向道祖——
那目光穿透了兩千年的光陰,筆直地落在兩千年後另一個人的眸底,那一雙同樣疲憊憂鬱,卻決絕無悔的黑眸之底。
楊戩驀然一凜,神王的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意味,他心底的一切思緒,都似被這一眼看得盡了——
難道當年太上老君的逃生,只是因為神王預見到了兩千年後二人的闖入?
但楊戩來不及想下去,另一人引開了他全部的注意。
“王兄。”
一聲輕而柔和的喚聲從容響起。古神與宗主們各施全力交戰的混亂戰場之上,大神女媧,如在清景秀麗的仙宮靈苑般地緩步行來,不帶一分煙火氣息,也如不見她最為關念的生命,正在她的眼前一個接一個地毀壞無存。她只是款步而行著,似累極了的旅人,一步一步地走向永恆的終點。
神王的目光柔和了下來,伸出手去,堪堪扶住女媧疲倦得站立不穩的身子。
“不會有僵化不變的平衡。所以變化不可避免。但是王兄,自從弒殺了盤古大神後,三界的生命,就是被詛咒的存在。願您的慈悲願力,化解這詛咒,讓它隨我們的消亡而消失。讓生命重新迴歸於自由,讓現在和未來的付出,都不再是了無意義的輪迴業海,好嗎?”
伏羲卻在微笑,饒有深意地看著兩千年前的那片虛無,微笑著安靜地答道:“我允許了變化的存在,但高於眾神的宿命,那是眾神也無力改變的真實。最後的完成者,必須要承受那宿命最後的詛咒,就象你我一樣,可以選擇做還是不做,卻不能拒絕隨之而來的後果。你已經盡力了,我的王妹,但現在,豈非還是一如最初的所見嗎?那高於你我意願的傳承啊……”
那片空間陡然一虛,大袖裡的金剛琢終於移開了巖精,整個洞天一陣顫動。兩千年前的那個兜率宮主,身化流光,向空左衝右突,忽似著覓著歸路一般,向現今的他再度入洞時的那一角疾投而去,倏忽不見。
神王只安靜地看著,並沒有出手阻止,餘下的古神,合力對抗著八十名宗主拼死釋出同歸與盡的法寶,也都無暇追擊。
“過去與未來,在這一刻彼此交織,宿命的傳承,也在這一刻成了必然的結果。王妹啊,你看,即便是盤古消亡的那一剎那,也比不了此時的輝煌燦爛。有序的自由,生命的狂想,從未如此真實地觸手可及過……”
低沉的話聲裡,神王忽然抬頭向上,雲氣般的玄光從他雙目中凝聚射出,又化成數十百丈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