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能管。每每闖了禍,永璘也只笑說:“七弟尚年幼,不可拘緊了他。”就罷了。即算禍真惹大了,永璘也不過把他單獨叫過去溫言勸誡幾句便放了出去。他知道幼失估恃的滋味,對這個弱弟不免就溺愛幾分。
我犯了春困,聽他們七嘴八舌議論著,就漸漸睡著。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推醒了我,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只滿眼的黃色,笑了笑:“你來啦。”拉下臉上的絹子,他從頭到腳地打量我。目光在我的臉上稍作停留,又懷疑地看看我。我將手放在依舊平坦的腹上,笑道:“皇上放心,臣妾時刻看護著呢。”他臉上浮出笑意:“你就打算這麼一直躺著跟朕說話?”我緩緩坐起來,這時方在腹上顯出一點點的贅肉,待得立起身,經我們手縫製的梅花長衫已完全掩住了身形。他只是抿嘴笑看。我緩緩蹲下身去,道:“臣妾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他不得我話音落下,便一伸手拉住我,靠在身前,伸手在我後腰輕輕一捏:“稚奴,你依舊楚楚蠻腰,不盈一握,朕的皇子呢?被你藏哪兒去了”我道:“昔日天帝之女嫁安生,以俗物在身而身重,臨盆之時卻認婢女代產,皇上如何怪的臣妾?”他大笑:“說的好,比出唐傳奇來了。只是先帝之女懷胎九月而若無身,嫋娜如初,朕日後倒要瞧瞧你是否亦有此能耐。”我笑道:“那自然是沒有,臣妾不過與皇上說笑罷了。”用不著九個月,只怕不多久便不復如初,我知道,我有感覺。腹中的那塊肉只不過還未甦醒,如今春回大地,它也快要伸展了。
“剛才太皇太妃跟嬪妃放風箏,獨不見你。”他道:“朕想著你這一個多月也怪孤單的,故而來看看你,陪你賞賞春光。”我含笑:“春光不在臣妾宮中而在宮外,皇上一路而來,還沒賞夠麼?”他乜斜著我:“你話裡有話呢。”我笑笑:“臣妾說的是實話,皇上偏偏不愛聽——那,皇上也陪臣妾放一回風箏,臣妾開心了,皇上也就將功折罪了。”他笑:“這話雖不中聽,倒也像句人話。以後有什麼話就直說,朕要是到你這兒來還聽不到一句真話還有什麼趣兒?”叫人去取風箏。
我伏在他懷中,道:“那臣妾就說句真話,皇上可不許惱。”“嗯。”他撫摸著我的背應了一聲。“皇上這一個多月可有新的寵幸?”他遲疑了一下,道:“有,有兩三個宮人。”我問:“皇上覺得她們如何?”他一笑,不言自明,若合心意,早已加恩。我問:“皇上,臣妾這麼問,皇上可怪臣妾嫉妒?”他捏捏我的耳垂:“朕怪是無妨的,怕的人怪朕就難說話了。明白麼?”我自然明白,除了他,我也不會去說。他取下我的髮簪道:“怎麼還是這個?朕見你用了許久了,也該換新的了。劉全,把前日潞陽王妃進的那些首飾拿來,讓德妃慢慢挑揀。”我奪回簪子,插回頭上,道:“這是臣妾進宮前母親親手自發上拔下贈給臣妾的,統共就這麼一件,皇上還要拿了去,一點也不體諒人。”他微微一怔,微有慚色,道:“難怪見你總戴著,是朕的不是。”幫我扶正了簪子,執起我的左手撩上衣袖,那個蝶痕經太醫治療,早已全好了,我聽從陸太醫當時之言,在治療過程中,適當剜去中間皮肉,傷好至七八分時,以各色香料拌入七彩之花調成汁,點染其上,這樣當傷完全好了之後,便成了一隻五彩之蝶振翅欲飛,不僅掩住了傷痕,反而成了一個美麗別緻的紋身。他初見之下,自然詫異,看了半天,嘖嘖道:“難為你的心思,竟能化腐朽為神奇。朕看全宮中沒人如你這番機巧。”“夭而不壽。”我笑:“皇上是誇我還是咒我?”他道:“罷了,別再提這四個字,朕聽了心煩。”眼中卻浮出憂色。他不是心煩,是憂心是害怕,怕這四個字有日成真。我輕嘆:“傻皇上——”他勉強一笑,又驟而收住,長長嘆了口氣。
我道:“皇上,風箏拿來了。”分開了他的神。走過去拿起風箏,永璘緩緩踱過來,道:“怎麼是個美人兒?朕見過有鳳的。”太監叩頭回稟:“往年描鳳風箏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兩隻,今年遵皇上口諭多紮了一隻,只是前晌兒被玉妃娘娘要走了,所以沒了。”永璘臉色不經意地一沉,我忙道:“不過是個風箏,放災用的,誰放不是放?臣妾看這個美人就挺好的。”接過來,拉了永璘的手進屋。他猶有憤憤之色,低低道:“朕那本是——”“噓——”我止住他,道:“皇上慎言,臣妾知道。不必去爭這個氣。皇上笑著點兒,這許多宮人看著呢。”他無奈一笑。我拿過筆,道:“皇上。”“幹什麼?”他接過筆。我將風箏放在桌上,道:“給美人起了名字,也好讓美人不寂寞了。”他沉吟片刻道:“既是放災,就是你吧,”疾筆寫了“稚奴”二字,放下了筆,拿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