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上厚厚的脂粉。眼角的青紫,緊蹙的娥眉,無一不顯示這三月間的生活磨礪。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那越發挺直的脊背,卻也像是鋪滿暴雪的雪松,一不小心便會折斷吧!
正廳內擺設並無變化,還是兩個人,兩盞茶湯。唯一不同的估計就是少女的心境了,一月前她正含羞帶怯,滿心歡喜的等待聘嫁良人。而此時她卻已心如死灰,無處可去。
瑾繡認真看了看坐在首位上的安陵,輕聲道:“三月未見,安陵先生仍然風華依舊 ,而瑾繡,卻已是將死之人。”
安陵端著白玉茶盞,白淨的指尖百無聊賴的划著盞沿。聽到這裡,安陵今日首次將目光移至木瑾繡身上。“姑娘說的不錯,觀你面容,眼角帶紫,眉心隱有青氣浮現,應是中了慢性毒藥,姑娘今日此來,可是想求解毒丹?”安陵面容上又勾起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聞此言,瑾繡目光閃動極快,千念一瞬後,最終化為一聲長嘆。“從先生這裡拿取解藥,必定要有付出,而現在我已經沒有第二個靈魂再跟先生交易了,今天冒昧打擾安陵先生,只是因為瑾繡實在是無處可去,不經意間就走到了這裡。”
“若姑娘需要一個傾聽者,安陵願意為姑娘做一個傾聽人,畢竟牽情絲也是我交易與姑娘的。”如今天色正好,聽聽故事打發時間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何況自己也參與其中,想到這裡,安陵嚴重閃過一絲興味。
瑾繡端起溫熱的茶盞,目光呆滯的盯著清湯中沉浮的嫩芽,似是陷入一幕幕畫面中;“他是父親為我選的佳婿,也是我一直選定的良人,可人們總是看不透表面下的真實,我們也沒看出他溫潤皮囊下的狼子野心。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沒想到他對我竟對我演了十八年。”緊接便是長長的沉默,似乎是此時還不能接受以往的美好時光竟只是作假。
“成婚之日,我便將牽情絲繫於他的手腕間,開始時他待我很好,然而不到半月,他便帶回了一個女子,請求我讓他納為良妾。那時,我便知,這牽情絲,牽出的不是他對我的愛,而是面前聲聲說不願做妾室卻跟至顧家的女子。”
說起那女子時,瑾繡的眼中有憤恨有不屑,而對於她的夫君時,在沒有絲毫的波動,似乎那只是一個陌生人。
“最終我還是同意了那女子入門,納進府裡也只是一名賤妾而已,雖說夫君的心不在我身上,但我好歹也是顧家的少主嫡妻。並且自那之後,他便常常贈我字畫美玉,言語自己內心愧對與我。漸漸的我只以為他是不愛我,但我在他心底還是有些喜歡的。直至那日。”瑾繡眸中飛快閃過一絲怨毒。
“那日黃昏時,有名木府小廝來傳話,稱母親生了疾病,遂派了人接我回去,當時雖然有些疑惑,小廝也不是常見面孔。但憂心母親,便只帶了兩個丫鬟,急切的坐上軟轎趕回家中。誰料,那小廝轎伕竟是那賤妾顧來的。他們拐進偏僻的小巷中,將兩個丫鬟打暈,將我。。。”瑾繡的雙目泛紅,端著茶碗的手緊緊握住,捏的指尖都泛起了青白。然後她緊閉雙目,想將屈辱的畫面遺忘。
“之後有一名男子經過,驚走了賊人,並將我帶回家中梳洗。當時我只想以身殉柱,以全貞潔,沒想那男子卻說我已有兩月身孕。”孩子是無辜的,他還沒看過這個世界,若是我死了,他會不會恨孃親呢。
為了孩子,我忍了下來,匆匆帶著丫鬟回到了顧府。路過碎玉軒的時候,那裡燈火通明,絲竹笙歌連連,我心中難過悲憤,忍不住踏步進去。誰知剛至門前,便聽到那男人高聲說:“如卿,那女人如今只是空有著正妻的名頭,我心中最愛是你,只要等我那岳父岳母撒手西去,我接收了木府的財勢,便休了那冷冰冰的女人,扶你做正室,呵呵。”
聽到這裡,我便衝了進去,隨手拿起東西便往那負心人身上砸,他嚇壞了,怔怔的看著我,直到酒壺砸中他的額角,他吃疼中將我向後推去。我被摔在桌子上,桌子倒了,然後,那個還未成形孩子也沒了。淚水隨著瑾繡緊閉的雙目流了下來。她無心擦拭。
一陣長長的沉默後,她用略顯僵硬的聲音道:“安陵先生,待我死後,可否請您對我父母略作照拂,”
自瑾繡說起這三月中的經歷時,安陵未曾說過一句話,如玉的面容上也不曾有絲毫表情,直到此時,他沉默片刻後才幽幽道:“你父母二人必定能安享晚年,且命中還會再孕育一子,為他們養老送終。”
那女子佈滿淚痕的臉上竟開出柔柔的笑容,呆愣片刻後,她擦乾淚痕,起身對安陵屈身作禮:“瑾繡拜謝安陵先生大恩”
望著那逐漸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