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謠的旋律很簡單,許諾的樂感又非常好,那天晚上聽著劉銘銳唱了那麼多遍,他已經能跟著他一起哼了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許諾輕輕閉上眼睛,低聲哼著歌,像被一種輕柔的光芒,溫柔地包裹在中心。
心裡升起一點點,一點點很溫暖的感覺。
這是屬於家的感覺。
美麗得如同幻覺。
睜開眼睛,映在視線裡的就是放大版大保姆的臉,他穿著一件大號的圍裙,臉上還蹭了一塊髒兮兮的油漬,眼神帶笑:
“你怎麼一聽這歌就睡?小嬰兒一樣。”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睡啦?”許諾隨手把懷裡的沙發墊使勁摁到大保姆臉上。
大保姆被摁得透不過氣來,搖晃著雙手,悶聲悶氣地說:“是,是,你沒睡,大俠饒命!”
許諾哼了一聲,把沙發墊一扔,隨意躺倒在沙發上,手一揮命令:“髒死了,手上全是油,你是家庭主婦麼,快去洗澡,臭死了。”
大保姆馬上換上一副笑臉,半蹲著身子湊過去說:“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打算,在我洗澡的時候偷偷開溜?”
許諾用一隻手臂蓋住眼睛,另一隻手向他攤開來說:“錢!交出錢來,今晚我就留下來!”
“錢眼子。”
許諾感到腦門被人彈了一下,睜開眼睛,看到了大保姆屁顛屁顛解開圍裙走進浴室的背影。
他坐了起來,看看牆上的掛鐘,才八點多一點……真早,這個點,還不用馬上在醉夜現身。
還來得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絲猶豫,但很快又變成了堅定,嘴角,輕輕帶上了一絲淡然的笑意。
起身,轉身,推開大保姆臥室的門。
幾天未來,他的臥室還是如此井井有條。許諾熟門熟路地坐在鬆軟的床上,第一次有機會逡巡四周。
裡面擺放的,大多數都是普通高中生應該有的東西。教科書,習題集,小提琴樂譜,整齊擺放的模型,唯一有點花哨的角落,被貼了某個籃球明星的海報,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某個小孩子留下的傑作。
他做賊般的輕輕拉開劉銘銳的抽屜,從最高層一個個往下,偷偷摸摸地看,笑話大保姆,像個禁慾星人,那麼多私人物品,居然擺得和百貨商店一樣,沒有一點個人特色,死板的要命。
直到最下面那一個抽屜。
他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疊有點花哨的信件,全都沒有被拆封。
許諾輕輕拿起一封,看上面的署名,也許是哪個無聊的女孩子給他寫的情書。
再往下,便看到一個鼓鼓囊囊的資料夾,很舊,但整理得很好,是主人非常珍惜的存在。
像有預感一樣,許諾的心跳竟一下子快了起來。
他偷偷看了看門外的動靜,深吸一口氣,拿起資料夾,只見上面寫了一行乾乾淨淨的字。
“言言的禮物”
開啟資料夾,往裡面一張望,許諾一下子傻眼了。
這都是什麼東西,花花綠綠的貼紙?亂七八糟的塗鴉?還有那些明顯是兒童套餐送來的小玩具?大保姆居然有這種癖好?
拿出來再仔細看,許諾不解的心,也終於隨著上面那幾行簡單的字,慢慢沉靜下來。
“六歲時,言言送的生日禮物。”
“小學開學時,言言送的禮物。”
“七歲聖誕節,言言的禮物。”
“八歲,言言不想要,讓我保管好的東西。”
“……”
許諾沒有往下看,而是把東西原封不動的放回,壓在信件最底層,關上了抽屜。
什麼都明白了。
這是屬於那個人,最深處的秘密。
許諾搖搖頭,猛得站起來,低血壓讓他眼前發黑,適應了好一陣子,才搖搖晃晃地走到床上躺下。
也許是嘲諷,也許是驚異。
小心翼翼地守護,一絲不苟地照顧,念念不忘地思念,藕斷絲連的牽腸掛肚。
這些全都是愛麼。
在金錢和命運,在骯髒齷齪的成人世界,在紙醉金迷的都市夜晚,這些屬於少年時期守護著的純潔的願望。
多麼無聊,多麼脆弱。
愛情,那麼崇高,又那麼虛偽。
許諾攤開手掌,睜大眼睛,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