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在昨日,奶孃忽然對她提起,再有三日便是駱夢雪的忌日了。
沈思曼聽到這訊息的時候不由得一怔,她其實是真不知道駱夢雪忌日的,雖曾從奶孃口中得知,但因為她並沒有什麼代入感,也就沒將這事太過記掛在心上,唯一讓她因此而惦記的就是那傳說中跟風玄玥的婚約。
駱夢雪過世三年的忌日一過,她現在所佔據的這個身份便也滿了三年的守孝,也就是說,可以出嫁了。
奶孃已經開始為祭拜之事而準備,沈思曼當然是不會去阻止或者有任何反對的,無論如何,不管她是否有把自己代入到當前身份真當自己是沈思曼,是否真的對駱夢雪有著感情,至少她現在所有的這個身子全是拜她所賜,且在其生前亦是十分的疼愛女兒,於情於理,她也的確該以一個女兒的姿態前去祭拜。
三天很快就過去,沈思曼本想要因此事而去找風玄玥商量一下,商量一下守孝期滿之後該如何應付那婚約,如何才能讓太后娘娘和她外公都想要解除了這婚約,不過最終還是因為她忙著生意而他也忙著武器之事而暫且擱置。
隨著她開設的店鋪一家家增多,她也比剛來時要忙碌了許多,甚至都沒空閒去理會左相府裡的那些人了,也正在抓緊時間培植能交託管理的下屬。
那日,是五月十八,正是一年中最最炎熱的時候,奶孃天未亮就已起來將其實早已經準備的東西又重新都檢查了一遍,天邊啟明星剛升起,她就進了沈思曼的閨房之中,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沒有不管多晚都等她自然醒,便將她喚醒。
天未亮,左相府大門外有馬車靜靜停著,沈思曼帶著奶孃和春兒走出大門,旁邊還有盧氏帶著府裡的那幾房妾室和小姐公子們以及一隊的丫鬟婆子,每個人都穿著素色的衣衫,一起登上了早已準備好的一輛輛馬車,轆轆朝著城門行駛。
大夫人忌日,自當所有的夫人小姐公子皆都要前往祭拜。
在他們身後左相府內,此刻沈仲文竟出現在了夢竹院外,站立在院牆外抬頭看著,院門口的燈籠散發出濛濛光芒,映照出他面上的晦暗明滅。
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只覺得他此刻在燈火光芒下映照出的臉色晦暗又詭秘,又聽他輕輕的如嘆息般撥出一口氣,呢喃輕語:“夢雪。”
另一邊,沈思曼坐在最前頭的馬車內,身後還有轆轆許多馬車跟隨,在天邊浮現一線白的時候到了城門前,城門此時正開啟沒多久,正有附近百姓或挑著擔或推著車或揹著簍子的從城門湧入進來,已有了清晨的那一份喧鬧。
馬車一路暢通,出了京城繼續往前走去。
這一路過去,時常能遇到趕著進京的附近百姓,沈思曼伸手將窗簾微微掀開,就著逐漸蔓延明亮的出光看這沿途過去的景色,奶孃在旁邊絮絮說著話,皆都是與駱夢雪有關的,說著說著便忍不住抹著淚眼哭了起來。
她自小便是跟隨在駱夢雪身邊侍奉,駱夢雪性子溫和從不苛責身邊的人,尤其與這貼身丫鬟更是親近,說是親如姐妹那是絲毫也不為過,感情自當也極好極深。
春兒小聲安撫著她,沈思曼也收回目光放下了窗簾轉頭來看她,也不會安慰,只是將目光放到了那放在旁邊的包裹上面,問道:“這是什麼?”
奶孃擦擦眼淚,忙說道:“這都是些紙錢,待會兒到了夫人墳前,要小姐你親自燒了給夫人送去。”
“嗯,我過會兒,可還要做些什麼?”
她對這些確實是不懂的,所以便開口詢問,也是表示了她願意以駱夢雪為母,去盡這最基本的孝道。
奶孃知她忘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也就沒覺得她這問題奇怪,而是仔細的為她講解了待會到母親墳前之後都要做些什麼。
這麼一路說著,不知不覺中天色已大亮,而馬車在經過一番崎嶇蜿蜒的山路之後,也終於停了下來。
簾子掀起,所有人全部從各自馬車上下來,沈思曼的目光從緊跟在她後頭的那輛馬車掃過,看到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小心落地的盧氏和沈思瑜以及那左相府內最小的小妹妹沈思彤,又從正翻身下馬的那三位沈家公子身上掃過,最後落向最後面的三房妾室以及庶小姐們,目光淡淡的透著清冷,然後回頭帶著奶孃和春兒登上了那最後一座讓馬車無法通行的山峰。
駱夢雪的墳,就在這山峰上。
身後,沈思瑜抬頭看著這依然高聳的山峰,眼中閃過一點苦悶和不情願,又看向已經大步往前,連聲招呼也不打,更沒有等他們一起便上了山的沈思曼,不由抿緊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