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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型,然後,一下子跑到臥室,撲到爸爸懷裡。

“幹嗎這麼兇啊?”丈夫語氣硬得如才出爐的鋼,疑惑地問道,忽而語氣溫柔下來,“是不是沒選上啊?”

孟雪沒有回答,一頭栽在床上,體內過剩的情感彷彿找到了一個大缺口,淚水噴湧而出。鬱悶的心情流盡後是一種奇特的輕鬆和平靜。此時,丈夫陳忱端來一杯熱水。

“老婆,別難過啊!”他笑嘻嘻地說,“咱們一個肩頭扛著‘博士’,另一個肩頭扛著‘作家’,還在乎那一個小小的科級官位?”

“可是,”孟雪坐了起來,明明知道老公是在討她歡心,拿自己經常好大喜功的資本來誇耀她,她卻反駁道,“博士有什麼用?有誰看你是博士給你高分?”

“沒錯,要我看,”陳忱把孟雪摟在懷裡說道,“你們這中層幹部競聘完全是走形式,那些職位領導心中早有數,也就是那些評委的心裡已經有了定數,一箇中層幹部的職位,僅憑一次演講就確定下來,是否有點片面了?”

“看來我還真是有點痴,把理工科的1+1用到職位提升方面,犯了個莫大的科學錯誤。”孟雪把杯子猛地蹾到床頭櫃上。

“你看看,”陳忱的手臂從孟雪的肩上滑下來,“平時就是這樣不拘小節、不注重做人。你知道嗎?現場拉攏觀眾終究敵不過平時培養觀眾。”

“我放個杯子怎麼了?”孟雪聲音尖刺刺,如凜冽的西北風,“我是博士,哦,不,在讀博士生,我有那份能力,我就不信沒有我發揮的時候!”

“沒錯,”他用力點點頭,“可是,你競聘的那個職位,不是沒了博士就運轉不了的,一個高中學歷,只要懂得做人,也能當,知道嗎?”然後又補充一句,“你當是造原子彈呢,非科學家不可。”

“那總不至於讓個博士生去做小學生的功課吧?”孟雪毫不相讓,嗓子眼兒裡像長了個小巴掌,不吵架癢得很。看看丈夫沒再說話,她像《紅樓夢》裡的林黛玉,自憐自愛,自言自語,自我解脫道,“我真想不通,每年的高考,總會有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為的是上大學,有了個金晃晃的文憑好找工作。求學好比鍍金:沒鍍上金的拼命去鍍;鍍了一層不夠的,再鍍一層,質地厚了,含金量多了,發光的強度本來應該更大才是。唉!”

本不想和孟雪爭吵的陳忱說道,“求職好比鍍過的金要發光;可是社會卻是發光源或者發光的環境,找對了發光源,你就耀眼奪目;錯了;任憑你是實心的還是空心的;都沉底去吧。”那個“沉”字語氣特別重,宛如一條平坦的大路上突然出現一個陷阱,給人一種意外的痛楚。

“這麼狠,幸災樂禍!我鍍了這麼多年的金,你還巴不得我變成廢銅爛鐵!”孟雪有些憤然道,“我怎麼把你們都得罪得那麼苦?”

如果你遇到一個狂吠的狗,你最好別理他,沒多久,狗的囂張定會自生自滅。偏偏陳忱毫不相讓,胸口積蓄的火,像禮花,噼噼啪啪地呼嘯著飛出來。

陳忱冷笑道:“你以為你很有能力?能力用什麼來衡量?我看你徒有虛名,就是不如我能力強!我可以把自己那一點點的含金量從裡到外透出光來,找到強光源,照得自己光芒四射!而我實實在在地能夠用money來衡量我的價值!可是你呢?”

“是哦,是哦,如果用money來作為能力評價的尺度,我不如你!但是,我現在積聚的是無形的社會價值,總有一天,這社會價值會變成經濟價值的!”

戰爭本來是外部的,不知道怎的就變成了內部戰爭。學理工科的人總愛拿事實做論據,而自己的經驗是最直接的,何況有點小本事的人,更愛把那點點的成就掛在嘴上。據說有個民族,用手抓肉吃,把滿手的油一絲不漏地塗在褲子上,油垢的厚度和亮度,就是那個人“財力”和“富貴”的象徵。此時的陳忱偏把自己那帶“油”的褲子翻了出來,還添了點“鹽”,加了點“醋”。但聽到孟雪憤怒的聲音像害了重感冒,沙啞中摻和著尖銳,便語氣緩和道:“翻臉跟翻書一樣容易,這樣當領導可不行啊,要懂得做人啊……”

孟雪的怒氣已經膨脹到極至,彷彿在身體周圍長出個靜電遮蔽,任憑陳忱的話是一束束鐳射似乎也無法穿透,反而統統反射回去,又好像一把質量絕好的大雨傘,只聽得那“砰砰”的雨聲,卻把雨結結實實地擋在外面。孟雪“啪”地把門摜上,走出家門。

人行路邊是一叢叢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相思樹,平平的形狀宛如當今時髦男人的小平頭,被地面上的幽幽的綠色燈光逆射上去,在夜毫不吝嗇施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