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氏哪裡會不知道,兒子這一輩子的幾個女人,哪個沒有受他剝削和利用?
她以前總在鄉下津津樂道,與街坊說這兒子從小就有讀書的慧根,加上自己的打磨,才能一朝成龍,時間久了,童氏飄飄然,早就一直認為兒子就該是這個樣子,當年他回鄉害了結發農家妻子的事兒,老太太也選擇性失憶,寧可告訴自己,那只是兒子無奈,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才給他當頭一棒,清醒過來,這個令自己最自豪的兒子,一路上位,並不見得是依靠自身的能耐,用的手段非但是見不得光,還是當下世人最是不恥的手段,——靠女人,靠裙帶關係,用完了女人,還要將那女人一腳蹬下去。
童氏雖有幾分自私小性兒,重男輕女,又極其護短,卻又不乏鄉下人的傳統思想,心眼也很實誠,丁是丁,卯是卯,否則當初怎會將妙兒從襁褓裡搶救過來,不讓兒子加害?
在老太太心目中,男人靠女人爬起來,是個很丟醜很見不得人的事,就跟出賣色相的男妓差不多了。
沉默半晌,童氏頹喪了許多,對於兒子升官也不像之前那般的興高采烈了,繼而,想起什麼,眼色一沉:“那就是說,這個惡婦,你非但休不得,還得把她供起來,是不是?”
“也不是這個意思,”雲玄昶汗顏,“只是人家畢竟幫了兒子這麼個大忙,所以暫且……就先放過白氏吧。”
“什麼叫放過?繼續留在雲家的主屋吃香喝辣,當侍郎夫人?然後就此將她害人的事兒抹平?當什麼事兒沒發生?天下還有這麼便宜的事!“童氏心氣一上,柺杖重重敲地!
雲玄昶出了一頭的汗:“也不是,也不是。”說是這麼說,語氣卻也很堅定。
雲菀沁悄悄看他樣子,得了這麼大的好處,勢必不會休掉白雪惠了。
童氏冷冷道:“那你怎麼安置她?”
若不休棄,那就還是侍郎夫人。
白氏之事,童氏沒有鬧大,畢竟殺害嫡子,這事不小,她不怕白氏被人戳脊梁骨,只是一來兒子正在升遷的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閃失,二來主母犯下這大錯事,雲家兩房的女兒今後嫁娶,恐怕也會被對方婆家刁難,所以召集過家奴,將這事捂在宅子裡。
如今宅子內的下人們都曉得白雪惠的事兒,這種婦人,縱是網開一面,留在雲家,難不成還真的繼續做當家主母?
雲玄昶得了蔣皇后的人情,白氏就只能留下,可怎麼安排,確實是個問題,聽了孃親的發問,猶豫了一下:“既不休棄,對外就還是侍郎夫人,自然是跟以前一樣……“
“胡鬧,胡鬧!不成!絕對不成!“童氏柺杖捶地,怎能妥協到這個地步!
“祖母,”雲菀沁柔柔開口,又朝雲玄昶輕喊了一聲,“爹,祖母說的對,這樣絕對不可以。”
“沁兒,”雲玄昶濃眉一壓,不喜地瞪住女兒,示意她不要多添油加醋,“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你本來就不喜歡你母親,這次你跟你弟弟也是受害人,現在自然見不得她好,為父的告訴你,雖然此次你母親有錯,但你畢竟也只是沒出閣的女孩兒,這些大事,既有你祖母與你父親,就容不得你插嘴多言!”
童氏這會兒正是心焦火燎,既氣二兒子不作為,又惱怒竟連個犯了錯的媳婦兒都整治不了。
容個惡婦繼續當夫人,今後這家,哪裡還像個家!
一聽沁姐兒開口幫自己,卻被兒子阻止,老太太就像是乾涸的沙漠裡找著片乾淨的綠洲,心都活過來了,突然又被人在那綠洲裡吐了一口口水,氣憤得不得了,抓了孫女兒的手,對著兒子便怒道:“這還真是見鬼了,該受罰的不受罰,反倒成了無辜人的錯了?她沒資格說話?你看看,你這宅子裡的女人還有幾個有資格的?!老天爺啊,我怎麼生了這麼個兒子啊!完全不分青紅皂白!孩子他爹他爺,我回鄉便去給你們以死告罪去——”說著便是捶胸頓足起來。
鄉下老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架勢擺起來誰都抵不住,雲玄昶被噴了一臉的口水,擦都來不擦,慌了:“兒子這不是隨口一說麼,娘莫急!”又朝雲菀沁擺了擺袖:“你說,你說。”語氣溫和了許多。
“爹,”雲菀沁得了允可,面朝雲玄昶,雖還有些稚嫩音調,卻字字穩當,絕無半點遲疑,眼神亦是灼灼明朗,淡定自若,讓人不會因為面前是個十幾歲的未出閣小姑娘而心生怠慢,“事至如此,母親就算不被休出府去,今後也不便住在主院,更不便再當家了。其一,上行下效,宅內家僕都已經知道母親所犯的錯事,若母親繼續跟從前一樣,下人們知道,豈不是覺得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