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按照自己的意志平穩地停了下來,他握著劍的手很穩定,就算腕間沒有繫著帶布,想必短劍也不會離手而去,與最開始接苟寒食漁歌三劍的慘淡情形已經完全不同。
現在,他很平靜,甚至顯得有些從容。
苟寒食握著劍柄的手越來越緊,看著對面的陳長生,神情越來凝重,眼中的不解與震驚懷緒越來越濃,因為透過這一次對劍,他終於確認先前的猜想是真的,那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他的手握的那樣緊,指節有些微白,懸在腿側的劍尖,卻有些微微顫抖,因為陳長生在這一次對劍裡展現出了完全不一樣的力量層次,更是因為他現在很震驚——這是三千道藏裡沒有記載過的事情,這是人類世界漫長的修行歷史裡前所未有的奇蹟,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一次對劍看似平淡無奇,實際上卻是一種宣告。
陳長生告訴所有人,他還沒有輸,他在繼續提升。
洗塵樓外的蟬聲早已經停歇,隨著他的這一劍,忽然重新出現,彷彿市井裡的、離宮外的民眾在放聲高歌,無比鼓躁,令人心煩意亂。
學宮上方那片碧藍的天空裡,有白雲數抹,還有一片未完全褪色的雨雲,本來剛剛有放晴的徵兆,誰曾想隨著陳長生施出這一劍,雨雲深處隱隱有雷聲響起,遠處天邊忽然生出一道美麗的晚霞。
洗塵樓內一片死寂。
包括苟寒食在內的人們,有人震驚地望著陳長生,有人神懷微惘地看著天空,甚至有人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心想這怎麼可能?
陳長生,居然就這麼通幽了?
……
……
是的,陳長生已經通幽成功。
所有人只知道他在青藤宴的時候還沒有洗髓成功,那麼他洗髓以至坐照的時間必然極短,最多便是坐照初境,連通幽的門檻肯定都無法看到,更不用說通幽成功,在參加今年大朝試的考生裡很普通。
但沒有人知道,陳長生只用了一夜的時間便成功定了命星,然後便開始引星光洗髓,距今已有近三百個日夜,他引星光洗髓一直沒有成功,那些星輝卻沒有逸散,而是穿過他的肌膚毛髮以及肌肉,直接沉積在了他的身體最深處,他當初在地底空間裡初次坐照時,曾經以為那片厚厚的雪原,便是這數百個日夜引到體內的星輝,卻沒有注意到那片湖水。
那座湖裡的無數清水才是他引星光洗髓的真正成果。
在地底空間裡,他在洗髓沒有成功的前提下,冒險強行初次坐照,身體綻裂,血液燃燒,即便是黑龍都以為他必死無疑,但無論那些星輝之火再如何可怕,那片血泊裡他的心臟卻始終晶瑩如果,未曾崩壞,為什麼?
因為這數百個夜晚裡,他引來的星光根本沒有洗髓,而是他每夜輕觸他的幽府,浸潤不離而成碧湖,洗髓?他一直練的就是通幽!
在他不自知的情況下,那顆源自遙遠的紅色星辰的星輝,不停進入他的身體,夜夜於那座山峰裡覓道前行,於那座石門前對望——何止如苟寒食強調過的那般百夜叩門,而是專注堅定地敲了數百個夜晚!
所以先前他在幽府門前根本沒有發力,只是輕輕一推,便把幽府的門給推開了。因為他天才?是的,他確實很有修行的天賦,但更重要的是,那座石門他已經推了太多夜,本來就只差最後帶著自主意識的輕輕一推!
他用了無數時間與精力挑土堆山,做了一個和甘露臺等高的土丘,只需要再往上面倒最後一筐土,便可以站到京都的最高處。
最後那筐土不重,倒下去很輕鬆,可能看著很從容,與京都最高這四個字相比,肯定會顯得太過輕描淡寫,但誰還記得在那之前他付出了多少?
是的,這就是陳長生的修行。
因為經脈截斷的緣故,因為體質特殊無法洗髓的緣故,他憑藉自己的奇異想象與運氣,誤打誤撞走了一個與別人完全不同的道路。
洗髓,坐照,然後通幽?
不,他在洗髓之前,便開始坐照。
更過分的是,他在坐照之前,便已經開始通幽。
如果說這個世界水往低處流是真理。
在陳長生的世界裡,水真的一直在往高處流淌。
沒有人知道他的具體情況,知道他遇到過些什麼,付出了些什麼,所以沒有人能想到他現在的情況,自然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夠通幽。而且要知道,通幽向來被視為漫漫修行路里第一個真正的高門檻,是與生死攸息相關的生死關,無數被宗派學院重點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