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亭是一座平凡普通的小山城。
回顧過去漫長的歷史,不管處於哪個時代,這座小山城都沒什麼名氣,也從未被世人矚目。
王朝更替,戰爭動亂,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都只是在輕亭城外擦肩而過,從未淹進城裡。
古書記載:大陸上歷史最悠久的老城是長安。
唐國的歷史有多久,長安城就存在了多久。
甚至再往前追溯,更古早的歷史中,也會偶爾閃現長安的名字。那座矗立在大陸中央的老城存在太久了,久到匪夷所思,望不到最初的源頭。
但輕亭和長安相比,似乎完全相反。
如果把史書彙編成卷,
那麼近幾十萬年前,隨便翻開任何一卷歷史,其中都必定會有一篇屬於長安,記錄著當代發生在長安城中的所有大事。
可以說是群贏豪傑,天才輩出。
而輕亭,則需要一位極有耐心,極有時間和精力的史官……不停翻頁,用放大鏡一字一句的尋找,才會在某幾頁的犄角旮旯裡,看見模糊不清的兩個字。
輕亭城沒有誕生過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只有走出了一個窮酸的砍柴少年,去了長安,當和尚。
但很多很多年後,兩座城,依舊處於同一個時代。
天各一方,遙遙相望。
長安城上,能看到整座大陸的歷史。
輕亭城中,只埋葬著一個人的故事。
那篇故事,由輕亭開始,
至今,未完。
……
“你來過這裡?”
神秀注意到身邊年輕人的表情,隨口問了一句。
顧白水望著遠處的城門口,點了點頭。
他來過這裡,也進過城內。
但沒有在城中停留太久,就被一個守在此地的乾瘦女童趕了出去。
顧白水還記得當時的場景。
楓葉紛飛,如漫天黃色的蝴蝶殘屍,飛向遙遠的天邊。
那黑瘦女童站在老林中,抬起右手,指向了一棵光禿禿的歪脖樹。
顧白水轉過頭,仔細觀察,在樹皮上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古字。
「墓」
輕亭城外有一座墓。
如果猜得沒錯,墓裡葬著一尊過去的佛,慧能埋於此。
“那前輩您呢?”
顧白水側頭,看向神秀:“可曾來過這裡?”
神秀和慧能是同門師兄弟,師兄來過師弟的故鄉嗎?
神秀搖頭:“沒來過。”
從來沒有。
這座小城藏在群山中,很少有外人來。
即便偶有途經此地的旅客,也大多隻在城裡住上一夜,次日清晨便動身離去。
幾十萬年,小城和以前一樣,似乎從未留下一個不屬於這裡的外人。
神秀只是聽說過慧能師弟的故鄉,偏遠安寧,並不好找,沒有親自來過輕亭。
“這裡有座墓。”
顧白水輕聲說道:“或許是慧能的。”
神秀想了想,往前邁開腳步:“那該進去看看。”
周啞歌跟在師傅身後,朝城門口走去。
顧白水反而站在原地,朝記憶中的方向看了幾眼,但沒看見一棵熟悉的歪脖樹。
樹沒了?
會有人敢在這個地方砍樹嗎?
顧白水搖搖頭,也走向了城門口。
一行三人漸漸走近,停下腳步,沒有進城,因為早有個栩栩如生的“人”在那裡等著他們了。
“好久不見,你又來了?”
黑瘦女童瞅了眼顧白水,輕輕的笑了笑,她看上去並不意外,即便這次來了三個外人。
周啞歌側過頭,問道:“你們認識?”
“嗯。”
顧白水看著女童,說:“見過一面,她是守在這裡的紙人。”
紙人?
周啞歌愣了一下,目光在黑瘦女童的身上打量了好久,也沒發現她和活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顧白水說的是事實,當初女童就是這樣和他介紹自己的:“看過一些老山村裡祭拜祖先嗎……我算是祭祖之後,擺在墳頭兩邊的紙人……”
好多年過去了,輕亭似乎只有這麼一個紙人。
“這次能進城嗎?”
顧白水看著女童,問了一句。
女童點頭:“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