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點了點,走上前去將柳衛國的屍身抱回了他的家。
柳大嫂用力的抱緊了小草,說道:“小草乖,別哭了,我們回家做飯,陪你爹爹吃這最後一餐。”
她看了看周圍圍著的小孩子,笑著說道:“你們晚上也都來,你們柳大叔以前最喜歡熱鬧。”
小草仰頭看著自己的母親,哭喊著:“娘,你要難過你就哭出來吧。”
柳大嫂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讓人心驚的笑,說道:“傻孩子,哭什麼哭,你爹回來是一件高興的事,不許哭了,不然你爹爹會以為我們不歡迎他回來。”
她踉蹌的走了兩步,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她咳得幾乎走不動路,直到咳出了血。
凌汐池慌忙上前扶住了她,她怔怔的看著地上那殷紅的血,輕聲說道:“啊,又犯病了。”
凌汐池抓著她的手,用著近乎於懇求的語氣說道:“你哭出來吧,你要難過的話就哭出來。”
柳大嫂將手覆在她的手上,輕輕的拍了拍:“傻姑娘,說啥傻話呢?我還沒感謝你們將他給我送回來了,待會兒幫我燒火,我給你們做頓好吃的,我們一家人團圓一下。”
凌汐池知道勸不住她,只得含淚點了點頭。
回到家,柳大嫂便開始不停的忙了起來,她先是燒好了水替自己的丈夫清理了身體,給他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話,說他離開的這幾年她們是怎麼過來的,又說他們的女兒很好,將來肯定比他們更有出息。
更多的時候,她是守在他的屍身旁無聲的沉默著,凌汐池遠遠的看著,第一次覺得這種無聲的悲痛比撕心裂肺的哭喊更讓人絕望。
眼看著天漸漸的黑了,她便開始起身去燒火做飯,她似乎將家裡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利落的做出了一盤盤菜餚,多到了桌子幾乎都放不下,於這裡的人而言,這是前所未有的豐盛。
做好飯以後,她挨家挨戶的去請人來吃飯,可這亂世之下,有能力的人早已離開了這個窮鄉僻壤,去外謀生了,留在鎮裡的本就極少,這種情況下,願意來的便更少了,最終也只有幾個父母雙亡的孩子到了他們家。
凌汐池認得出,這便是白日裡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小孩。
柳大嫂將他們都拉上了餐桌,她吃得很少,不停的往一個空碗裡夾菜,口中還自言自語的說著:“這是你以前最愛吃的。”
見碗裡快要放不下了,她嘆了一口氣:“只可惜家裡沒有酒了,早知我就該準備一點。”
孩子們不知所措的看她,她衝他們露出一笑:“看什麼看,你們都多吃一點,這樣你們柳大叔看見了也高興。”
凌汐池也往他們碗裡夾菜,附和著大嬸的話:“對啊,難得大家聚在一起,是該多吃一點。”
大嬸笑了笑,伸手捋了捋頭髮,鬢邊的那朵紅色絹花似乎更鮮豔了,悽絕也豔絕。
晚上的時候,仙水鎮裡起了大風,大風整整的吹了一夜,街道上飛滿了柳絮,白色的柳絮洋洋灑灑,像是離別的淚花。
柳大嫂拉開了門,紛繁的柳絮隨著風飛進了屋裡,她婉轉而笑,嘴角漸漸浸出了血絲,輕聲道:“我知你厭倦了漂泊,但是從現在開始,你不會再漂泊無依了。”
凌汐池哄著哭到脫力小草睡了,屋外柳大嫂一直在不停的說話,直至無聲。
她往屋外看了一眼,阻止了自己想要出去看一看的衝動,因為她知道自己勸阻不了什麼,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
早在吃飯之前,柳大嫂便已經告訴了她一個訊息,她早已身患重症,藥石無靈,希望能將小草託付給她。
冰冽同樣呆在房間裡,在窗邊站了一夜。
第二日,當她們出去的時候,柳大嫂早已沒了氣息,她安靜的躺在了自己丈夫的身邊,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意。
這次,再沒有什麼能讓他們分開。
小草暈了過去,她年紀尚小,承受不了同時失去父母的打擊。
凌汐池和冰冽留下來料理了他們的身後事,荒野中很快多出了一座新墳。
小草正跪在墳前燒紙,凌汐池遠遠的站在後面,問站在身旁的冰冽:“一年前在這裡,我問你想不想改變這個世界,那個時候你回答我不想,現在呢?”
冰冽埋頭沉默了許久,緩緩的開了口:“我已經做好了決定。”
凌汐池扭頭看他:“你還是決定回去赴任對嗎?”
冰冽點了點頭。
凌汐池笑了笑:“我知道你一定會這麼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