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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之後,石橋上人群急著散去歸家,竟比方才更加密集。

只是歷盡千辛萬苦過了河,元安使的人影卻不見了。被我拋在身後的橋面上,仍持續傳來別人呼喚爹爹、媽媽,以及落水的毛筆,甚至走丟了的阿黃的聲音。

是了,焰火既已散場,元安使沒有理由仍舊駐足不動。

但是,他必定沒有走遠。

這樣一想,渾身血液流速比剛剛更要快上幾分。我快速環顧周圍,推斷元安使一定是身不由己被捲走,也歡欣鼓舞地加入人潮中。我一邊手足並用地撥開人群,一邊在心裡嘀咕,希望鈞天比我走運,沒有被觀賞焰火的眾人擠丟了目標。

在龐大的人流中追逐元安使的身影,像在湍急河面努力漂游的河燈,我並不能決定自己前行的方向。有時元安使分明只與我隔了兩個肩膀,但是稍一錯腳,他就倏然消失在人牆背後。雖然只要將暗衛召出來,他們將元安使截住只是手到擒來的事,不過我樂在其中,始終沒有驚動他們。

如是這般,與元安使漸行漸近,又漸行漸遠,等到人群稀疏下來的時候,沿街的店鋪看起來有一絲絲眼熟。

然後元安使就在我眼前匆匆低頭步入雙歌樓中。

雙歌樓。

立在樓下,我眯眼打量高懸的被紅色燈籠照亮的鎏金牌匾。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繞了大半個印都。

鈞天的話流煙一樣拂過耳際,西域金、西域姬及西域酒……我對這些俗物毫無興趣,也不會犯痴犯得尾隨一個男人進了花樓。

只是我倏然想起前一日四濺的鼻衄,尋思著或許應該找無雙宮主談一談,談一談他曾提及的所謂的藥毒,而無雙宮主盤踞的地方,恰巧也是同一個花樓。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坦蕩蕩地跟了進去。

上一回來的雙歌樓,遠沒有現在這般熱鬧,我還立在底層,就聽到了頭頂傳來的轟然叫好聲、喝彩聲及噓聲。雙歌樓底層,是闊大但樸素的沽酒處,將近十個圓肚酒缸龐然地陳列著,看守的人縮在角落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算盤。

循著尋歡作樂的聲響沿階而上,到了脂粉味兜頭蓋下來的二層。

停了停腳步,我又毫不遲疑地向上走去。此層烏煙瘴氣,魚龍雜混,遊走的西域姬亦大多皮鬆肉散,點唇的胭脂被酒暈染開,彷彿個個都長了一張血盆大口。

我的元安使即使要尋花問柳,也不會在這種地方委屈。

到了第三層,輕浮喧囂的嬉戲聲似乎微歇,我才將目光從腳下的木階移開,欲抬目看個究竟,忽有一物攜著虎虎風聲,直往臉上招呼過來。

下意識扭頭欲避,卻已來不及。耳邊驀然炸開一聲脆響,然後左頰火辣辣地疼起來。

我錯愕地捂住發燙的臉,瞪著眼前鐵塔一樣裸著半邊肩膀的粗壯漢子,一時說不出話來。那漢子似乎覺得我看他的眼神十分好笑,譏誚道:“怎麼,還當自己真個是大少爺?白日夢還沒做夠?”

我後退了一步,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心臟擂鼓一樣瘋狂地咚咚跳動起來,是非常不對勁。

往常若有人膽敢摑我耳光,那人會在三個呼吸之內變成死人。然而眼前這漢子,不但穩當當的站著超過了三個呼吸,甚至還有餘暇囂張地嘲弄我。

我的心猛地沉到了胃的下面。忽然想起,那些在河對岸呼喊落水筆以及走丟阿黃的人,搜尋的……其實是我。

可……這怎麼可能呢?我連連後退,腦子混亂起來。天支十子,十個暗衛,怎麼可能一個不落的,全部失去了蹤影?

見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畏縮後退,漢子異常愉悅,舉起蒲扇大小的巴掌,又利落地賞了我第二個耳光。現在不但腦子裡有嗡嗡聲在迴響,左右兩邊臉也都脹脹發疼。不用照鏡子,也知道一定腫得十分對稱。

漢子溜著我的後領,拎小雞一樣將我往三層的廊道內拖過去。他打算做什麼?

“夠了!”我怒斥道,“放手,朕……真的,我自己會走。”就連我自己,也聽出了聲音中的軟弱無力、虛張聲勢。

漢子嗤笑一聲,並不理會,找準門一腳踹開,再把我往內一搡,將我直直地推到了個臉上的胭脂紅得比唇色還要刺眼的男人懷裡。

那綢衣男子本來正在與人交談,被我唐突地擠了進去,駭得兩人同時向後一跳。我背脊一僵,還沒來得及反應,那綢衣男子倒是抻手將我往外一推,跳腳道:“天啊天啊,慕吟你這個沒良心的!媽媽真的要被你害死了!也不看看林將軍是不是媽媽得罪得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