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為這個害了眼疾。劉家憐憫他的忠心耿耿,於是把他提為霽海莊的大管事。
霽海莊,這個莊子的名字還是故去的老太爺親自起的——“心無物慾,即是秋空霽海;座有琴書,便成石室丹丘”,《菜根譚》曾是老太爺生前的枕邊書。他希望劉家的子孫後代,能夠謹守這一點,成為一個豁達開闊寵辱不驚的人。
福伯的祖宗劉萬全從劉家老太爺建這莊子的時候,就追隨著主子做了莊子上的大管事,後來劉萬全的子孫還做過好幾任霽海莊的管事,不過福伯卻是他們家那麼多人裡頭除了劉萬全之外能夠做上大管事的唯一一個——所以福伯在霽海莊的呼聲很高,所以霽海莊這塊兒小地方還沒有像香脂小齋那樣被何金娘蠶食,雖然也已經差不多了……
可是二姐沒有想到,這位傳說中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老管事,竟然是這樣……
“我就是劉福……你……你又是誰呀?!”福伯站在那裡就搖搖晃晃的,嘴裡還冒出一股濃重的酒氣。
“我是你們新東家的娘子於氏。”二姐壓著脾氣有條不紊地解釋著。
“啥?!新東家?!哪兒有什麼新東家?!這兒一直就是老劉家的地兒!永遠都是!這哪兒來的娘們兒呀?!給我打出去!”福伯扯下酒葫蘆一邊往嘴裡灌一邊在那兒發號施令。
“於娘子……這……這老頭兒好像喝醉了……我看我們還是先走吧……”竇三墩神色有些惶然。原本他就不想來的,只是見二姐一個女人家初到此處有些不方便,可是卻沒料到在這裡竟有了惡奴欺主這樣的事,偏偏這主又像是個好拿捏的……要是這老刁奴邀了一群奴才上來攆人,那面子可就丟大了,說不定自己還要被誤傷……
二姐捏著拳頭倔強地站在田間,她是不願意走的。要是她真的被酒醉的老奴才當做小貓兒小狗兒一樣給攆走了,那她以後也就不必來了——來了也是丟面子。
可是此刻連霽海莊的大管事都不肯認她這個東家娘子,有道是擒賊先擒王,罵人先罵娘。她連對方的王都沒馴服呢,還憑什麼管教霽海莊上下那麼多的僱農和夥計……更何況,如今在這小小的田莊裡,福伯並非能做所有人的主——至少何金娘手下那幫子人就不會乖乖聽這位大管事的指揮。
突然,天上劈里啪啦地下起了雨,二姐看著豆大的雨點兒摔在田裡的土地上,漸漸匯成一道小河。
二姐嘆了口氣,她有些覺得力不從心了,她發現自己的確沒有管理和御下這方面的才能——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後天再多努力也很難彌補,這就如同她的頭腦一樣。於二姐習慣了縝密的考慮和思索,她習慣了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做好每一步的規劃,但她實在不是個機變有急才的人,她討厭那些突如其來的事情和變化,因為她不僅應付不了,往往還能使她措手不及信念動搖。
就如同現在一樣。她非常討厭這種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的感覺。
“阿爹……阿爹……”這時,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在大雨裡面飄蕩了起來。
二姐聞聲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紅衣少女撐著一把昏黃色的油紙傘在風雨中艱難地前行。
看著那把傘,二姐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毫不遮掩地暴露在雨中,還被淋成了一隻落湯雞。她只得苦笑著,罷了,既然已經淋溼了,那她也無所謂了,已經發生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不是?若是她在半個時辰之前知道有這場大雨,那她一定……二姐的眼神凝了起來,她突然發現就算自己知道這個時候有雨,她也一樣會被淋成落湯雞,就像現在這樣兒——因為她還是她,這一點完全沒有變化,要是她是個聰明人,當一下馬車看到漫天濃雲的時候,就應該猜到這場大雨的到來,可惜她沒有,亦或是有了這個想法,也被她直接忽略掉了。
少女走近了,二姐的神思被牽了回來,眼前這個少女,上身穿著一件半舊的桃紅色褙子,那原本鮮亮的桃紅色已經被洗得黯淡了許多,下面穿著一條舊黃色的窄裙,乍眼一看倒像是銀杏葉枯黃的顏色,不過裙角被雨水淋溼了不少,站在地裡還沾上了一寸多厚的泥,她梳著雙丫髻,嫩的就像三月裡的春筍,不過她那原本純真稚嫩的眼睛,在看向於二姐的時候卻偏偏流露出一種戒備。
“你是誰?”少女舉著油紙傘問道,眼神膽怯卻又倔強。
難道這女孩兒以為自己是壞人嗎?戒心還真重……二姐無奈地笑了。
“我是你們的新東家娘子……你,想必就是劉五兒了吧?”二姐說著轉身看向在那兒喝得醉醺醺已經人事不省的福伯,向女孩兒示意道,“你爹喝醉了,還不快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