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過多地想象萊斯麗的家,呈現在眼前的與我預先想到的完全不同。事實上,這個形象許多年後仍像一個銅錢那樣光亮耀眼。萊斯麗的家是如此漂亮,以致我在那門前來回走了好幾次,無法想象那坐落在皮埃爾龐德街上的房子與她給我的地址是同一個地方。當我最終確定後,我站在那兒沒動,心裡湧起的幾乎是一種仰慕的感覺。那幢房子用希臘文藝復興時期的精緻的棕色石頭修築而成,稍稍從街道向後退了一些,留出一片草坪,中間是一條新月狀的礫石車道。車道上停著一輛錚亮的卡迪拉克,深栗色的,顯然經過精心養護,整潔異常,毫無瑕疵。它真應放到展廳裡去。
我在綠樹成蔭煞是優雅的人行道上停下腳步,盡情呼吸著令人振奮的清香。在傍晚的暮色中,房間裡射出柔和的燈光和收音機裡傳出的旋律,突然讓我想起裡齊蒙德大道的那些豪華府第。我覺得這情景應該出現在那種精美雜誌上,為菲謝爾·杜比埃斯、蘇格蘭威士忌、珠寶或任何價格不菲的精美物品作廣告。但最讓我回憶起的是南方聯盟首府那種幽靜別緻的風格。當我走向門廊時,一個半蹲在地上畫線的黑人司機張著粉紅色的嘴衝著我笑,接著一個活潑有趣的女僕把我讓進屋裡。那女僕穿著打褶和荷葉邊的又黑又亮的制服,她的口音——我能準確地聽出是羅阿諾克河和科裡塔克縣一帶的,那是在北卡羅來納的東北部,剛好在弗吉尼亞南端。我向她詢問,她證實了這一點,說她來自南方鄉下。“對極了。”當我說著像稀泥一般軟和拖沓的地方土語時,她插嘴說道,被我對語言的敏銳能力逗得咯咯直笑,然後把目光移開,說:“來吧!”她努力做出一付禮貌的模樣,翹起嘴唇,小聲地用北方腔調說:“拉普德斯小姐馬上就出來見你。”想著那昂貴的外國啤酒,我已經有些飄飄然了。然後接著,閔尼(我後來知道這就是她的名字)把我領進一間非常大的乳白色起居室,裡面放著令人想入非非的長沙發、睡榻和休閒椅。地上滿著厚厚的地毯,也是白色的,上面沒有一點汙跡。四周全是書櫥,裡面放滿了書——都是名副其實的真正的書,有新有舊,大多有被讀過的痕跡。我在一張奶白色的鹿皮沙發上坐下來。沙發很軟,放在有如仙境般的波斯納爾德和德加的《樂師排練場》之間。德加的那幅畫看來十分眼熟,但具體又說不上來——後來我突然想起,在我少年時集的那些郵票中,它被印在法蘭西共和國的一張郵票上。“全能的上帝啊,耶穌基督”,這就是我當時能想起的感嘆詞。
那天,我一直處於一種興奮狀態,但同時又沒有完全準備好。我那不安分的眼光曾在《紐約人》雜誌和電影中見到過如此豪華富麗的場景,卻從未目睹過真正的實境。這種文化休克感——對骯髒而實用的金錢的領悟與性慾突然溶合在一起——使得我坐在那裡有一種說不明的複雜感覺:脈搏加快,臉上湧出興奮的紅潮,垂涎欲滴,最後,我那玩藝在漢斯·約克牌內褲裡本能地挺了起來,而且整個晚上一直不下去,不管我用什麼姿勢——坐著,站著,甚至在蓋奇託羅飯店的食客中蹣跚地走來走去時也不行。蓋奇託羅後來成為萊斯麗經常光顧的地方。當然,這種現象與我的青春年少分不開,後來很少再出現過(30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我以前決不會在性以外發生這種情況。(最難忘的是那一次,我十六歲,參加學校的年會,有一個很會賣弄風情的小女人——我曾提到過她,萊斯麗與她相比簡直有如天人——對我極盡挑逗之能事:向我的脖子吹氣,用手指頭撓我汗溼的手心,用她那光滑的腹股溝緊貼著我。儘管是假裝的但卻很賣力。這樣過了幾小時後,聖徒般的意志力才將我從這小蕩婦身邊拉開,一頭扎進夜色中逃之夭夭。)但在萊斯麗家中,並不需要這種肉體的激發,只需將萊斯麗的即將登場與一種——我毫不羞恥地承認——對大量財富的躁動的意識加在一起就足夠了。如果不承認我把那醉人的交媾與閃電般的婚姻的念頭聯絡在一起的話,那麼我就是在撒謊。
很快我就在無意之中瞭解到——從萊斯麗和她父母的一位中年朋友本·費爾德先生及夫人那兒,那天傍晚,他們與我前後腳來到萊斯麗家——拉普德斯的財富最初來源於一塊不起眼的塑膠,那東西還不及小孩子的手指頭或成人的闌尾大,其實就只有那麼一點大。費爾德先生一邊撫弄著他的王牌菸斗一邊說,拉普德斯在三十年代大蕭條時期成功地生產出一種凹雕的塑膠菸缸。這種菸缸(萊斯麗後來對我詳細說過)是人人都熟悉的那種:黑色,圓形,上面壓有諸如“斯托克21俱樂部”、“埃爾·莫羅克”,或是“貝特之家”、“指頭酒吧”之類的字樣。許多人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