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你的姐姐還是妹妹,我把她葬在了張家女祠旁。她走的挺高興。”
曠世長風拂過連綿千里的山脈,天地久低昂,寂靜無聲。
以前她喜歡抓著韋不宣說很多話,彷彿有問不完的問題,會問到韋不宣叫她祖宗求她放過的地步。
如今她長大了,這兩年出宮,脫離了那個牢籠桎梏,卻也話少了。
一人一墳相對而坐,只有呼嘯的風聲,心中有千萬意,卻不必言說。
敬完了酒,坐到斜陽夕照,白婉儀才起身,酒罈子放在原地,她走到馬前,翻身上馬,準備離去。
卻忽然福至心靈,她停住馬,轉身回頭,望向那安靜平躺的黃土墳頭。
原來……百年前,韋氏祖墳的預言,就在這裡啊——
她就是奇蹟。她們就是瑰麗!她做的事,就是他的夙願啊!
他果然沒有說錯,那高人預言,就是給他見證的。今時今日,他葬於斯,卻看著當年他一念之差救下來的人,延續了他的傳奇,讓他見證了一個時代的奇蹟,一幕邊關最壯烈的畫卷。雖死,猶生。
那一刻,天地重開明。
白婉儀輕嘆,微微一笑,向那黃沙埋骨之地,揮了揮手道別。
墳冢安靜凝視,彷彿在目送她——駿馬仰天長嘶,絕塵而去,那身影漸遠,奔向天高地迥。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中天一百零八星辰, 天機星明亮生輝。
星盤上已無人是【絕】境,千古流芳的聲望只差一點將滿, 兩個時空的通道便可用星力開啟。
午後,謝令鳶坐在重華殿裡,翻著北燕國書,心思不斷在各種事上駐留回憶, 生怕自己遺漏什麼,來不及叮囑。
——宣寧侯奉命鎮守幷州後,局勢迅速穩定下來, 西魏大潰, 以經驗推測,王庭短時間內沒什麼能力再揮師進軍了。
——天下局勢, 萬變瞬息。時移勢易,北燕顯然是懂這個道理,沒有硬撐著繼續打下去,向晉國提出了議和。
所以,睿王爺手書一封,言辭懇切,請求與監國的德妃娘娘和談, 共擬兩國邊境百年之好。
他是北燕的天之驕子, 做出什麼驚世駭俗之舉、說出什麼大逆不道之言, 似乎都不是稀罕事。那封手書,也就被送去了中書檯。
監國沒有早朝,各部衙門將要事奏於中書檯, 由中書舍人轉交長生殿。倘若長生殿有什麼問題,再召對群臣。所以,北燕的國書,中書檯報上,轉來了何貴妃手裡。
何貴妃冷哂道:“這些北蠻子啊,真當我看不出他們路數?分明是貪心不足,要是去年早點來和談,那會兒咱們就吃點虧,以修兩國邊境之好。現在風水輪流轉,本宮才不買他們的賬……還想與你和談,指不定有什麼貓膩呢,就像上次馬球賽一樣。你別怕,本宮出面回絕他,要談,就和我談!”
何貴妃一拍桌子霸氣側漏,宮女內侍們瑟瑟發抖。
謝令鳶:“……你哪隻眼睛看我怕?”
何貴妃點了點她:“你方才一直在走神。”
謝令鳶沒有反駁:“我是在想,陛下不日就回來了。你我都要還政,以後該怎麼辦。”總不能重新回到後宮。
見識過外面天地的廣袤,再回到逼仄的籠子裡,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
她很認真地在為她們思考後路。何韻致道:“若我們向陛下諫言,遣散後宮,當然——願意留在宮裡的人還是可以留下養老。你說,他會不會答應?”
喜歡則娶,不喜則散。這次諫言,不再是為了爭寵,而是為了還……所有心在宮牆之外的人,以自由。
謝令鳶想了想,篤定道:“會的。”
蕭懷瑾本身也不是什麼花心之人,蓋因柳賢妃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太深了。
可遣散了後宮,沒有高牆的圈禁,她們依然還有困阻重重。
古往今來,多少危亂時候,女子得以興建功業;然而等世道太平,她們則又被趕回家庭相夫教子,曾經開拓的領域、締造的輝煌,也不再屬於她們。
她只希望,這次晉國中興後,能跳出這個詛咒式的輪迴,不再做他人嫁衣。
好在如今南郊之亂,官位空缺,正是設女子官職的絕好時機。
何韻致顯然也和她想到了一處。“這個我早已有所打算。你看,姑姑也和曹相他們談妥了,今年九月恩科,以後就能推行試策。只要規矩立下來——朝中設有女子官銜,試策准許女子投卷,我們就可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