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垂,丹霞燦爛,慕雲順利透過兩位尊鼎閣掌使考校,與衛廷裳並肩來到懿德苑最後一進。
舉目望去之際,但見雕樓畫閣、飛簷高聳、亭榭水石、參差錯落,景色華美而不失清幽,足見匠心巧思。
庭院之中遍植花木,桃李芬芳沁人心脾,一位二八少女俏立樹下,正自採取花瓣放入玉盤,想來多半是要調配香料。
這少女一身杏黃衫裙,生得十分乖巧白淨,正是鄢夫人的貼身侍婢,芳名喚作杜鵑。
看到慕雲和衛廷裳結伴進院,杜鵑面露欣喜之色,放下玉盤福一福道:“小婢見過裳小姐,見過慕少俠,夫人和小郡主已經等候多時,請兩位隨小婢來。”
衛廷裳道一聲好,又嚮慕雲低聲道:“不必太過緊張,自然一些便可。”
慕雲點頭相應,心中卻是不免忐忑,兩人跟隨杜鵑來到正堂門外,只聽她嬌聲嚦嚦的道:“啟稟夫人,裳小姐和慕少俠求見。”
裡面微微一頓,才聽一個沉穩女聲道:“請進來吧。”
杜鵑恭聲應是,隨後帶領慕雲和衛廷裳進門。
堂中端坐兩位絕色麗人,其中一位身著茜色衫裙,足蹬芙蓉香屐,嫩臉之上滿含笑意,正是衛廷嫣。
另一位容貌與衛廷嫣酷似,真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只見她上穿蜀繡黃羅襖,下著織錦馬面裙,足蹬鳳首宮鞋,頭上珠圍翠繞,美豔之中別見雍容氣象,正是衛廷嫣的生身之母,晉陽王側妃鄢翠菡。
衛廷裳和慕雲一同躬身見禮,鄢翠菡略一打量慕雲,不動聲色的道:“慕少俠無須拘謹,本宮總聽嫣兒盛讚於你,想必是位少年英雄。今日冒昧相請,只為相互熟絡,咱們不論尊卑,只論長幼便是。”
衛廷嫣聞言玉頰泛紅,趁勢介面道:“媽說的極是,今日不講朝堂俗禮,裳姐和慕少俠請坐,杜鵑看茶。”
杜鵑微笑應是,早有僕婢擺上蜜餞茶點,衛廷裳和慕雲稱謝落座,杜鵑則在鄢翠菡身邊侍立。
鄢翠菡冷眼旁觀,只見慕雲雖然衣著樸素,舉止卻頗見文雅,眉宇間英華自蘊,絕非尋常江湖人可比。
心中略微生出好感,鄢翠菡輕咳一聲道:“聽聞慕少俠出身崑崙派,但令師名諱不足為外人道?”
慕雲正襟危坐,點點頭道:“正如前輩所說,在下身懷崑崙派武藝,家師的確早有交待,不得透露她的來歷。”
鄢翠菡輕嘆道:“這倒並不奇怪,當年師父為歷練本宮,也曾囑咐本宮不得自曝師承。”
鄢翠菡本是邊軍遺孤,自幼跟隨“窮神”路不平學藝,當年是赫赫有名的丐幫女傑,還月杖法使得爐火純青,加上她一向聰明機敏,膽識也遠超同儕,十七歲便積功升至六袋執事,正是巾幗不讓鬚眉。
倘若鄢翠菡立足丐幫,擢升長老並非遙不可及,甚至有望競逐幫主之職,怎知她與晉陽王衛正清互生情愫,纏綿之餘篤定非君不嫁,即便做妾都義無反顧。
“窮神”路不平雖有不願,但終究拗不過愛徒,只能任憑鄢翠菡嫁入王侯之家。
師徒二人固然情誼深厚,但此事過後難免生出心結,縱使年節也聚少離多。
不知不覺間時光飛逝,鄢翠菡已從青春少女變作雍容貴婦,橫亙胸中的嫌隙也自淡了,本想與恩師共敘天倫,孰料玄冥鎮外撼魔一役,“窮神”路不平一腔孤勇殛破魔王法陣,在葉行歌戟下壯烈犧牲。
鄢翠菡驚聞噩耗,自是傷心不已,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自此之後天人永隔,再談追悔已然太遲了。
眼見鄢翠菡神情鬱郁,慕雲趕緊正聲道:“路老前輩求仁得仁,堪稱天下英雄楷模,在下更是衷心感佩,只盼此生能夠望其項背。前輩還請節哀順變,路老前輩的遺志自有繼承,誓要讓罪魁禍首惡貫滿盈。”
鄢翠菡定了定神,微頷首道:“承蒙慕少俠開解,方才是本宮失態了,先前聽嫣兒提起,師父與你頗為投緣,想來這也是惺惺相惜把。”
慕雲心頭一凜,望空抱拳道:“在下豈敢與路老前輩相提並論,他老人家興之所至略作點撥,在下便受益匪淺,正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唯有滿腔服膺。”
耳聽慕雲應對得當,衛廷裳暗暗點頭,衛廷嫣也十分欣慰,紅著眼圈道:“師公的仇一定要報,媽已經修書給父王,調集高手來雲頂會合,決不讓葉行歌那魔頭脫出生天。”
慕雲精神一振,看向衛廷嫣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下英雄有志一同,定能完成誅魔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