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七的話猶如鼓槌在他耳邊敲打著:“你都沒喜歡過一個人,怎麼會知道喜歡人的感覺,跟你說,完全說不通。”
不,他哪裡是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他分明是太喜歡了,蘭如青悵悵然望著前邊的園子,黑沉沉的一片,遠處有幾點燈火,偶爾閃著亮,就如憧憧鬼影。一陣夜風吹過,他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覺得有些寒意。
今生無緣,但求來世,只希望他真心誠意為她付出一切能讓上天知曉,來世許他們兩人在一起。蘭如青幽幽嘆息了一聲,或許,他是不該去阻止崔大郎與盧秀珍,畢竟相互喜歡不是外人能制止得了的,他橫加阻攔,反而會適得其反。
四月末的清晨已經有一分熱,崔六丫抓著烙餅吹了又吹,一隻手換到另外一隻手,看得盧秀珍都笑了起來:“著急啥子呢,三爺會等你的。”
崔六丫咬了一口烙餅,含含糊糊道:“不能耽擱了三爺的事呀,大嫂,我得走了。”走到門口她忽然轉過頭來,衝盧秀珍眨了眨眼睛:“大嫂……”
見她這模樣,盧秀珍知道這小鬼頭肯定有話要說,上前一步笑道:“要說什麼?”
“大嫂,胡先生說內院的地已經整好了,追著問看你有什麼好的花草樹木種上去呢。”崔六丫的眉頭蹙到了一處:“大嫂,你還能找到上次那種少見的樹不?”
這地怎麼整得這般快?盧秀珍一愣,那位公子行動也太迅速了些。
最近家裡忙著蓋房子,她都沒空進棲鳳山去,還在想著等到著到上樑以後再去那山谷轉上一轉呢,可沒想到那位公子竟然會這般快就將地給整理好了。
或許是因著他每日在無所事事,現兒好不容易得了個活幹,故此會這般起勁吧?盧秀珍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那位蘭公子真是可惜了,若他的臉不被燒壞,此刻肯定會是子承父業的在書院裡唸書罷?
“大嫂?”崔六丫見盧秀珍忽然沒了聲音,有些奇怪,伸手推了推她:“怎麼啦?你給句話,我好去回覆胡先生。”
盧秀珍的臉忽然就紅了:“啊,你去告訴他,我今日就去山裡找找。”
“好的。”崔六丫抓著烙餅就往外走,回頭看了看盧秀珍,大嫂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呢。
盧秀珍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崔六丫漸漸走遠的身影,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於那位蘭公子,似乎格外關心了起來——不該這樣的,不該。盧秀珍搖了搖頭,他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跟自己有啥關係?自己憐惜他,覺得他臉被燒燬了真是不幸,可指不定人家卻在憐惜自己,認為自己家裡太窮,他想要伸手拉自己一把呢。
低下頭去,咂摸著蘭公子挺拔的身子,盧秀珍心中微微有些盪漾,說真話,要是蘭公子的臉沒燒傷,肯定是俊秀瀟灑。
“大嫂,怎麼不進去吃餅呢?”
身後傳來了崔二郎的聲音,盧秀珍轉過身去,就見著一張滿是笑意的臉。
這二郎……盧秀珍一邊朝前走,一邊心中嘀咕,為何最近對她笑得越來越多,有時候甚至是傻笑——感覺有些怪。
第98章 鉤心噬(四)
“秀珍哇,多吃些。”
崔大娘夾了三張雞蛋蔥花餅到了盧秀珍碗裡,又給她盛了一碗大骨湯,笑眯眯的望著盧秀珍,心裡頭有說不出的舒坦。
這可真是老天爺賜下來的好媳婦哩,又能幹又會當家,到青山坳才這麼會子光景,家裡就吃上了白麵烙餅,隔幾日便能吃到肉,就連家裡蓋房子挖地基都能挖出銀子來——若不是她執意要蓋這麼大的一座房子,怎麼會將地基挖到那邊去哩?說來說去都是秀珍給家裡帶來的福氣哪。
“娘,你別管我,自己多吃點兒。”盧秀珍舀出了滿滿一碗大骨湯來放到了崔大娘面前:“現兒咱們家有東西吃吶,別太節儉,該吃的要吃,該花的要花。”
崔大娘望著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碗湯,心裡頭感慨萬千,放在三個月前,她哪裡能想到早上還有這種大骨湯配餅吃,能用雜糧蒸個窩窩頭或者烙個餅就不錯了。
乳白色的一碗湯汁,上邊飄著一層油星,湯汁裡伸出了一根骨頭,就如河流裡出現的碧洲,崔大娘將骨頭夾了起來看了看,將它放到了身邊崔二郎碗裡:“二郎,你們多吃點肉,補補身子。”
崔二郎正在咬著骨頭,猝不及防碗裡又落了一根,抬起頭來,嘴角還沾著些油星,閃閃的發亮:“娘,你自己吃,我方才已經吃了一根了哩。”
盧秀珍分湯的時候,在崔家兄弟的碗裡都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