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神思昏迷,不思飲食,日漸羸,竟奄奄不起。父母大慟,即日馳書告舅。
舅得書,飛紅輩知之,舉家號泣。舅因呼紅痛責之曰:“往時問汝,汝何不實告我!稔成事變,以至於此,皆汝之咎。”紅不能對,因伏地請罪。久之,舅意稍解,乃曰:“事已如此,不可及矣。兩違親議,亦老夫之罪也。”因痛自悔。又謂紅曰:“生前之願,既已違之矣,與死後之姻緣可也。我今復書,舉嬌柩以歸於申家,得合葬焉。歿而有知,其不怏怏於泉下也必矣。”於是復書,以此言告於生之父母。許焉。越月,得吉日,戒嚴,遂舁嬌柩以歸生家。舅書自悔責,且謝兩背姻盟之非。乃遣紅來弔慰,營辦喪事。又月餘,詢謀僉同,乃合葬於濯錦江邊。葬畢,紅告歸。抵舍之明日,因與小慧過嬌寢所,恍惚見嬌與生在室,相對笑語。紅倉皇告舅,舅復與往寢所物色之,則無有矣。惟見壁間之詞一闋,雲:“蓬閨愛絕,長向碧瑤深處歇。華表來歸,風物依然人事非。 月光如水,偏照鴛鴦新冢裡。黃鶴催班,此去何時得再還?”
舅見此詞,不覺哀悼。所留字跡,半濃半淡,尋亦滅去。舅與紅輩皆驚異嗟嘆而已。
☆劉蘇哥
穎妓劉蘇哥,往歲與悅已者密約相從,而其母禁之至苦,不勝鬱抑。以盛春美景,邀同韻者聯騎出城,登高冢相對慟哭,遂卒。晏元獻戲題絕句弔之雲:“蘇哥風味逼天真,恐是文君向士人。何日九原芳草綠,一杯絮酒哭青春。”
☆崔涯
崔涯妻雍氏,揚州總校女也。儀質閒雅,夫婦甚睦。雍族以崔郎甚有詩名,資贍每厚。涯略不加敬於妻父,但呼雍老而已。雍漸不能堪,勃然仗劍呼女而出,曰:“某河朔之人,惟襲弓馬,養女合嫁軍士。從慕士流之德,是以相就,今甚悔之。小女既錯嫁,不可別醮,便可出家。如若不從,吾當揮劍。”立命其女剃髮為尼。涯方悲泣謝過,雍不聽,女亦號慟而別。涯贈詩云:“隴上流泉隴下分,斷腸嗚咽不堪聞。姮娥一入宮中去,巫峽千秋空白雲。”
微妻之父,所以微妻也。崔郎何不為妻地?妻既相睦,何不聞進一言?
☆陸務觀
陸務觀(遊)初娶唐氏,於其母夫人為姑侄。伉儷相得,而弗獲於姑,因出之。唐改適同郡宗子。嘗春日出遊,相遇於禹跡寺南之沈氏園。唐以語宗子,遣致酒餚,陸悵然久之。為賦《釵頭鳳》題園壁,雲:“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唐見而和之,有“世情薄,人情惡”之句。未幾,怏怏而卒。聞者為之悵然。放翁自與唐邂逅,絕不能忘情。每過沈園,必登寺眺望,有絕句雲:“落日城南鼓角催,沈園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見驚鴻照影來。”
及唐死,沈園亦三易主矣。放翁悵然有懷,復有詩云:“楓葉初丹槲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年來俗念消除盡,迴向蒲龕一炷香。”
嗣後夢遊沈氏園,又作二絕雲:“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裡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又,陸放翁之蜀,宿一驛中,見題壁雲:“玉階蟋蟀鬧清夜,金井梧桐辭故枝。一枕淒涼眠不得,呼燈起作感秋詩。”
放翁詢之,則驛卒女也,遂納為妾。方餘半載,夫人逐之,妾賦《卜運算元》雲:“只知眉上愁,不識愁來路。窗外有芭蕉,陣陣黃昏雨。 曉起理殘妝,整頓教愁去。不合畫春山,依舊留愁住。”
夫出一愛妻得一妒妻,母夫人之為放翁計者誤矣!然愛妻見逐於母,愛妾復又逐於妻,何放翁之多不幸也!
☆舒氏女
王齊叟字彥齡,任俠有聲,愛唱《望江南》詞。娶舒氏女,亦工篇章。常以使酒忤翁,逐之,竟致離絕。而夫婦之好元無乖張。女在父家,一日行池上,懷其夫,作《點絳唇》曲雲:“獨自臨流,興來時把欄干憑。舊愁新恨,耗卻來時興。 鷺散魚潛,煙斂風初定。波心靜,照人如鏡,少個年時影。”
☆秋胡
魯秋胡者,娶妻五日,而遊宦。三年休,還家。遇一婦採桑於郊,胡見而悅之,乃遺黃金一鎰。婦曰:“妾有夫遊宦不返,幽閨獨處,三年於茲,未有被辱於今日也!”採不顧。胡慚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