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城門口的尚未入城的傷兵已不再往城內走,他們調轉方向,面向鋪天蓋地衝過來的起義軍,艱難地,緩緩地集中到一起,按照日常出操時那樣,排成一個四百多人的小方陣,他們沒有手中沒有兵器,興許少部分人手中還有根柺杖,然而他們互相之間,手拉著手,盯著起義軍奔來的方向,眼裡沒有害怕,只有赴死的決心。
城樓上的賀虎臣,王恩看見這一幕,齊齊地愣住了,邢中山停止了掙扎,呆呆地看著城下那個傷兵方陣,突然哽咽出聲,手捂著粗糙的臉,痛苦地蹲了下去。
賀虎臣紅眶通紅,朝城下嘶聲力竭地喊道:“堵城門!”
寧夏總兵王恩跳腳大罵:“*!弓箭手準備!”
城門口,幾個明軍士兵雙眼含淚,抬著一塊厚重的石板,砰地一聲落在城門口。隨即有更多的石塊,砂袋碼了上去。
許梁還在策馬奔向城門,忽見傷兵們手牽手,轉過身,面向自己,以視死如歸的莊重神情,迎向起義軍,同時,也堵住了許梁歸城的道路。
許梁和戴鶯鶯,還有那最後一名哨官,遲疑著減慢速度。
身後起義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
許梁心裡慘然,他頓時明白了這些傷兵想要做什麼,他們手無寸鐵,居然要用這血肉之軀,擋住衝上前來的起義軍,為關內的明軍備戰爭取一些時間。許梁正要橫下心來撥轉馬頭,與傷兵們一起做最後的拼搏。
忽然他神情一凝,隨即心中大慟,只見原本手拉手的傷兵們突然從中讓出一條空隙,空隙筆直地指向城門口。從空隙裡看去,城門口的明軍正在不停地砌滿磚石。
“大人,快進城!”傷兵們齊聲大喊。
許梁鼻尖泛酸。縱馬疾馳,三騎衝進傷兵們讓開的空隙中。空隙隨後合攏。
衝擊的起義軍,終於狠狠地衝進了傷兵們組成的方陣中,慘叫聲在許梁三人的身後響起。
城門瞬間即到,只是此時城門的最後一道空檔已被石塊填滿,許梁等三人停在堵死的城門前,相顧無言。
身後的傷兵們被斬殺的嘶喊聲,慘叫聲不斷響起,刀槍扎入人體的聲音刺激著許梁繃緊的神經。
三根繩索自城樓上伸下來。
許梁抬頭往上看。只見邢中山在城垛上探出頭來,大叫道:“大人,抓住繩子,我拉你上來。”
許梁不及細想,翻身下馬,抓住繩子便往上攀爬,又感覺邢中山在城上往上拉,耳邊傳來弓箭聲響,咄咄幾聲,箭尖擊打在城磚上。無力地落下。
聽著城樓上有人瘋狂地大叫:“放箭!”
頭頂嗡的一陣響,許梁只覺得連天色都為之一暗,無數箭支帶起嘯聲自城樓上射下。卻不知道落向了何處,只聽得城下邊悶哼聲,慘叫聲越發激烈,射到自己身旁的箭支也越來越密集。
“再放!”那個聲音又在大叫。
許梁聽出來,這個聲音屬於寧夏總兵王恩。忽然身旁一聲悶哼,許梁側頭看去,卻是在自己左邊抓著繩子往上爬的梁軍哨官頭上中了一箭,滿頭滿臉的鮮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哨官抬頭看了許梁一眼。似乎咧嘴笑了笑,便再也抓不住繩索。朝城下墜去。
“大人,快上來!”城樓上邢中山在嘶聲大叫。
許梁抓緊了。快速度往上爬,眼看著再有兩三米便能登上城樓了,忽然城樓上一片驚叫:“大人小心!”
許梁驟然感覺一片尖嘯之色,不由探頭看去,頓時手腳冰涼。
只見半空中,足有上百支箭矢形成的黑點,急速地朝許梁當頭罩來。
完了!許梁暗歎一聲。儘管許梁自認大般若功大成,刀法也犀利無比,但面對上百支箭齊射的人間大殺器,任許梁是佛佗在世,也難逃被當場射死的命運。
城樓上,邢中山在怒吼,許梁已經準備認命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在許梁另一側的戴鶯鶯怒喝一聲,拋開了手中的繩索,如同飛翔中的大雁一般朝許梁撲來。
堪堪搶在空中的箭矢落到許梁身上之際,戴鶯鶯的人也到了。
許梁只聽得一陣咄咄的箭矢射中人體的聲音及一聲悶哼,回想到剛剛聽到的那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嬌喝,許梁頓時明白了什麼,駭然地往下看去。
也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間,許梁看清了飛速下落的戴鶯鶯,頭上背上插滿了箭支,嘴裡狂噴著鮮血,漸落漸遠,咚的一聲悶響,砸到地上。
那最後的一瞬,許梁甚至沒有看清楚戴鶯鶯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