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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寧聽到上官婉兒的死,長長嘆了一口氣。半晌,忽然沒頭沒腦地說:"所以說會詩有什麼好呢?寫詩的妃子都短命。香浮也和那個徐惠一樣,也是四歲就會背那些什麼語什麼經的,也是出口成章,將來說不定也要做婕妤的,也是早早地守了寡,也要二十四歲就會傷心死的……"說到這句,香浮忽然變『色』,一反常態地厲聲說:"胡說!"順治也深為忌諱,責怪道:"越說越不像了。"建寧這才理會過來,說香浮會做婕妤,那不就是嫁給皇帝哥哥,自己說她會守寡,豈不是在詛咒皇帝哥哥早死?這可是犯大忌的。登下紅了臉,欲要說幾句面子上的話來圓謊兒,偏又不擅辭令,只急得眼淚在眶子裡打轉兒,這便要大哭出來。長平一直冷眼旁觀,起初聽見小兒女們鬥口還可不理,這時候見說到忌諱上,趕緊給阿琴使個眼『色』。阿琴領會,笑嘻嘻地走過來打岔道:"玩了這麼久,也該餓了,這裡有新做的海棠餃,皇上、格格嘗幾塊吧。"順治與建寧見那餃子皮薄面細,隱隱透出綠『色』的青菜餡,做成海棠花狀,一隻只用海棠葉子託著,甜香撲鼻,頓時食指大動,笑逐顏開。孩子們吵得快也好得快,吃糕喝茶,都不再將方才的口角提起。長平卻十分不安,她深深地擔心女兒,擔心這留在清宮中的大明惟一血脈將會遭遇不幸。她約略可以察覺一點眼前三個小兒女的命運端倪,卻無法一直看到謎底。她很清楚,順治耐心地陪著兩位明清公主玩這些孩子的遊戲,並不是因為他真的喜歡,而是為了逗妹妹建寧開心,也是他自己想要逃離朝廷政治,暫時回覆小兒女情態的一種自我解壓。十歲的順治既是孩子,也是皇上,而他的兩種身份可以隨時隨地發生互換,可以在低頭和抬頭之間,便將一副天真無邪的笑臉立刻換成不怒自威的天顏。她也很清楚,建寧表面上在宮裡受到有別於其他格格的優待,事實上卻並沒有真正得到太后的歡心,她的悲劇命運已經一早註定,莊妃皇太后將她收留在慈寧宮決不會是出於疼愛。盛京宮裡的風雲是長平沒有親見的,然而紫禁城中的故事卻讓她大致可以想象得出,莊妃與綺蕾、皇太極與多爾袞之間,發生了什麼樣的恩怨糾纏。而建寧,註定要做這場恩怨的代罪羔羊。她更清楚的是,這兩年裡女兒香浮對順治越來越明顯的愛慕之情,每當她看到他時,那突然生動起來的眼神,那春花初綻般的臉龐,都讓長平清楚地意識到,女兒的情感已經脫離她的年齡而獨自成熟。在香浮的眼中,順治是完美的,他的威嚴,他的清俊,他的和氣,他的仁慈,還有他恰到好處的憂鬱,都是那樣地高貴神奇,獨一無二。她喊順治"皇帝哥哥",說來本是極不合規矩的,然而順治既然受用,長平便也不去糾正她,在她心目中,女兒和建寧本來就是一樣的金枝玉葉,是紫禁城裡的皇裔貴族,她將皇上叫作哥哥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長平並不僅僅滿足於這種暫時的帶有一點兒戲『性』質的親暱,她要的是更加穩固更加牢靠的一種關係,那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處的一個大秘密,然而,現在還不是揭蠱的時候。酒甕啟封得太早就會失了陳醇的香味,野心暴『露』得太早也往往會失去先機,橫生枝節。然而建寧剛才的玩笑彷彿石破天驚,在瞬間打破了建福花園表面上的平衡與平靜,讓一個醞釀經年的大秘密昭然若揭。長平不能不緊張,不能不動容,她隱隱地覺得,有一件大事即將發生,而她的計劃,只怕也要提前進行了。這日,順治獨自來探長平,說是要出宮一段日子,去南苑圍獵。這是清廷的規矩,滿人是馬上得天下的,所以八旗子弟每年一春一秋都要舉行兩次狩獵,以示不忘本的意思。順治進京的頭一年,就舉行過三次南苑圍獵。可是今年,因為國務繁忙,本來說過已經取消圍獵的了,不知怎的,前日朝上,多爾袞忽然又提議起來,那些王公大臣哪有不順風轉舵的,便都附和著說皇上在宮裡困得久了,是該去鍛鍊鍛鍊筋骨,不失滿人本『色』。順治本對獵苑一事無可無不可,然而這是多爾袞安排的,就令他有一種本能的抗拒感,又因為無從反對,便有些悶悶不樂,來見長平的時候也不像往時那般喜慶。長平大概猜得到他的心事,卻不深究,只是一邊與他泡茶,一邊閒談,說是:"皇上前幾次賞賜的桃樹苗我已經盡種下了,成活的總有幾十株,儘夠了,況且植種的時節已過,從此可以不必再送。"順治點頭笑道:"仙姑如此雅興,想來不上三年,建福花園就要變成玄都觀了。"香浮不解:"為什麼不是桃花源,倒說是玄都觀呢?"順治笑笑說:"豈不聞劉禹錫"玄都觀裡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嗎?"香浮更加不明白:"劉郎又是誰呢?"這話卻將福臨問住,心想長平公主未婚生女,誰知道她的劉郎是哪一個呢。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