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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地笑了,說:“把腿肚子走痛了,也值得呀!”

大貴睜著大眼睛問:“怎麼的?娘!”

貴他娘說:“早晚你就知道。”

朱老忠也笑笑說:“好啊!大貴要是認可了,反割頭稅勝利,又過年又娶媳婦,三樁喜事一塊辦。”

大貴一聽,猜到春蘭身上,一下子從心上笑到臉上,熱辣辣的起來,說:“哈哈!我可不行,先給二貴吧,二貴也快該娶媳婦了。”

貴他娘說:“別說了,先給你娶。”

大貴說:“咱這三間土坯窩窩,把人家春蘭娶在那兒?”

朱老忠說:“那也不要緊,明年一開春,咱再脫坯蓋上兩間小西屋。”可是,一說到這“倒裝門”上,大貴橫豎不幹。他說:“春蘭!人家算是沒有挑剔,咱就是不幹這‘倒裝門’。

聽說得先給人家鋪下文書,寫上‘小子無能,隨妻改姓……’不幹,她算是個天仙女兒,她有千頃園子萬頃地,咱也不去。“

二貴笑了說:“壞了,這可堵住我的嘴了,我要再說春蘭好,算是我多嫌哥哥。”

朱老忠說:“咱這是一家子插著門說笑話,運濤還在獄裡,咱能那麼辦?”說著,他又抬起頭待了半天,沉思著:“咳呀!那孩子在監獄裡,轉眼一年多了!”當他一想到無期徒刑,臉上又黯然失色。

這時候滿屋子沉寂,一家四口不約而同地想起運濤。他們都和運濤一塊待過,都知道他的人品行事兒。一想起他要在黑暗的監獄裡度過一生,止不住渾身熱烘烘地難過起來。

大貴自小裡跟著朱老忠受苦慣了,在軍隊上當新兵,操課更緊。雖然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他還沒有、也不敢想到娶媳婦的事。有時他和姑娘們走個碰頭,也只是把下巴朝天,或是扭著頭走過去。因為日子過得急窄,他好象不願看到紅的花、綠的葉,不敢看見少女們搖擺的身姿,花朵一樣的臉龐,閃光的眼瞳。他象是埋在土裡過日子,今天一提到春蘭的事,他的心再也在土裡埋不住了。象二月裡第一聲春雷,轟隆隆地敲擊著他的胸膛。渾身脈搏跳動不安,象在呼喚:“你起來吧!別再沉睡了!”

那天晚上,大貴把腦袋擱在枕上,翻來覆去,說什麼也睡不著覺。他又想起那年抓了兵,臨走的時候,還對運濤說過:“……希望我回來能見到你!”可是他回來了,運濤卻住了監獄,朋友們再也見不到面了。一想起運濤,又想起春蘭。她的命運有多麼不好!為了想念運濤,他想應該替春蘭把這隻豬找到。要是找不到,他們怎麼過得去年呢?春蘭心上不知多麼難過。他越想心上越是煩躁起來,聽得人們都睡著,他又穿上衣服,開門走出來,再輕輕把門關上。

剛出門的時候,天還黑著,出了大門,向南一拐,透過大柳樹林子,上了千里堤,月亮從雲彩縫裡閃出光來。輝煌的光帶,象雨注在噴灑,照得雪地上明亮亮的。他想為了這隻豬,圍村什麼地方都找遍了,就是這河灘上還沒有去找。他又踏看雪走下堤岸,沿著堤根走了一截路,再向南去,走在鋪著雪的河灘上。河灘上的雪,被大風旋絞得一坨一坨的。有的地方,光光的沒有一點雪,有的地方,雪卻堆得很高很高。大貴踏上去,一下子就陷進大腿深,他又使勁拔出腿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身上熱了,出起汗來。在河灘上站了一刻,月亮照得象白晝一樣。他覺得累了,掏出小菸袋,劃個火抽著煙,這時他的腦子裡,又想起運濤和春蘭。

抽完那袋煙,剛站起來,想走到冰上去。看見一個黑東西,踏著河坡和冰河連線的地方走過來。象是一隻狼,可是走得很慢,又象是一隻狗。他蹲下去,想等這狗走過來的時候,嚇它一下。那傢伙走近了,嘴裡直哼哼,拱著雪咂著嘴吃東西,是一隻豬。他身上猛地顫抖了一下,想:“一定是春蘭家那隻豬。”他拍了一下胸脯,高興起來,喜得心上直跳。等那隻豬走近了,他猛地縱起身來,抽冷子一個箭步趕過去。那隻豬一見有人撲它,瞪起紅眼睛盯著,支繃起耳朵,翹起尾巴,張開嘴,露出大長牙,哺呵哺地一動也不動。大貴看它的樣子,怕它跑掉,也不敢立時下手。慢慢向前蹭了一步,那隻豬四條腿向前一竄,一下子碰得大貴趔趄了一下子,跌在地上。大貴伸開兩條腿向上一擰,一個鯉魚打挺,啪地戳起身子來就趕。

自從鬧起反割頭稅運動,人們為了避豬稅,把豬藏在囤圈裡,或是柴禾棚子裡。可是豬是活的,它會在黑夜裡跑掉,因此雪地上跑著不少沒有主的豬。這隻豬自從離開老驢頭,餓久了,也瘦了,身腰靈便了,跑跳起來象只狗。豬在頭裡跑,大貴在後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