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媽媽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她才突然發覺,自己的生活圈子居然如此狹窄,朋友沒有幾個,楊小瑩或許能算一個吧,可經過這件事,她連這唯一的一個朋友也要失去了。她整日不是為父母那邊心煩,就是為蘇煒心煩,難道從此以後的一生,都要這樣狹隘地度過嗎?
她把自己的人生壓在這隻有兩種選擇的天平上,要麼順從父母嫁給譚書林,過著木偶的日子;要麼離開父母的桎梏,選擇與蘇煒浪跡天涯。而在此之前,她一直試圖愚蠢地維持著他們的平衡,所以現在,天平崩潰了。
無論她此刻願不願意承認,蘇煒與她,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些充滿誘惑的深雪桔色的夢,風馳電掣的摩托車,神秘莫測的男人,危險猶如踩鋼絲一般□迭起的人生,像煙花一樣綻放著,她愛著蘇煒,更愛著那樣叛逆瘋狂的自己,可徹底的絢爛過去後,總會消散無形。她到底是愛蘇煒多一些,還是愛著他給自己那個幻想中的自由國度多一些?或許她自己也說不清,兩者早已交雜在一處不可分。
世上沒有人可以給她高枕無憂的蜜糖罐子,也沒有人應該給她這些,她乞求的一世蜜糖,終究會變成砒霜毒死自己。
可那個夢想中的甜品店怎麼辦?與蘇煒白髮蒼蒼後攜手笑談年少趣事的夢想又該怎麼辦?那個匆匆離開,總是神秘如煙的男人,又怎麼辦?
海雅停下了不停抄寫單詞的動作,她覺得自己的眼淚已經快要掉出眼眶了。
不可以掉下來,她緊緊捏著原子筆,指甲被壓得發白。
假如媽媽沒有心臟病發作,假如蘇煒不是混混,假如她可以活得再圓滑一些,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這世上永遠沒有假如,她曾經真的有努力過,放棄富貴無憂的生活,沒日沒夜的打工,只為了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為了心目裡那個叛逆大膽的自己。
如今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小心翼翼維持平衡,孤勇地不知追逐什麼的祝海雅,已經死去了。
半個月後,譚書林出院了,酒吧販毒的事被人遮掩過去,責任全部歸在老維身上,譚書林依舊是身份清白的大學生。
又過了幾天,媽媽也出院了,之前她就與沈阿姨商量兩個孩子出國念書的事,沈阿姨似乎興趣並不大,回答也淡淡的:「書林還是先在國內唸完大學再留學吧,我們之前就商量好了,打算讓他國內大學畢業後去英國念研究生。」
媽媽被她這樣淡淡地把後面的話堵回來,一時也不好說什麼了,倒是沈阿姨又笑著客套:「雅雅打算出國重念大學麼?去英國也不錯,她譚叔在英國有老同學,可以照應她。」
媽媽尷尬地搖頭:「她說想去美國。」
「美國不錯,觀念更自由點。」沈阿姨笑著說。
媽媽怎麼聽都覺得她話裡有話,海雅跟混混有染的汙點顯然譚家人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什麼叫觀念更自由點?暗裡說海雅不檢點麼?媽媽心裡也有點來氣,一面氣海雅不爭氣,一面氣譚家變臉太快,哎,天底下那麼多家境好的男孩子,難道他們還非巴著譚書林不放麼?!海雅那麼漂亮,指不定以後找個比譚書林好一百倍的男人!
媽媽索性不再提海雅和譚書林的事,譚書林好像突然在她眼裡從聽話乖巧的世家弟子變成了頑劣任性的紈絝子弟,什麼缺點都冒出來了。
安頓好譚書林的事,譚叔叔和沈阿姨先行一步買了機票回家,甚至沒有等海雅父母,爸爸對此感到很難堪,媽媽將沈阿姨的大概意思告訴了他,他又朝海雅發了一場火,然而發火也沒用了,海雅要是留在國內大學等到畢業,他們也不放心,不在一個城市,沒人管著她,誰知道她跟那個混混又怎麼胡來?又不能把她帶回去鎖家裡,倒不如真的放她去留學,在國外磨練幾年,開開眼界,認識的人也多些。
為了感謝楊小瑩將海雅媽媽飛快送到醫院的事情,爸爸媽媽找了一天專門請她去本地一個相當高檔的飯店吃了頓飯。
閒聊中,大約發覺楊小瑩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孩子,一天到晚在外面打工,似乎還在ktv幹過活,把楊小瑩送回宿舍後,媽媽拉住海雅悄悄說:「以後別和她走太近,身上一股子在外面闖蕩的匪氣,你就是跟這些人走太近,都被帶壞了!」
媽媽眼裡,合格的淑女應當是海雅以前那樣的,面板雪白,因為永遠不用在外面太陽下奔波;裙子永遠不能短過膝蓋,太短了顯得不正經;頭髮應該規規矩矩地紮起來或者盤起來,披頭散髮亂七八糟的流行,不是淑女的行徑。
她皺眉看著海雅今天穿的t恤和牛仔短褲,露出兩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