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曲慕白來了,把一枚裂成兩半的梅花鏢交到周逸手裡,又一聲不吭地離開。司空長卿不明所以,周逸向來少年風流的笑臉變成了苦笑:“這是我昨晚穿了夜行衣假扮刺客偷襲他的暗器,他怎麼發現是我的啊?”
兩人朝曲慕白看去,他坐在泥地上靠著樹幹,臉上還是萬古不變的木訥表情。
兩人就心想:一定是裝的,這人太深沉了!
除了跟朋友在一起是快樂的,司空長卿大部分時間還是覺得非常乏味,從他三歲繼承魯國公的爵位直到十六歲親政,最多的記憶就是一個人無聊地坐在龍雕寶座上,堂下大臣們三跪九叩,歌功頌德。所有下達命令的威赫聲音,全都來自他身旁那個寶座,老太君就坐在那裡。就算他後來親政了,來自那裡的聲音也時常否決他的想法。他不喜歡那個反對的聲音,連帶著不喜歡那個座位,心想以後總有一天要把這張鳳雕椅從廟堂上給撤了。後來老太君退居幕後不再管理朝政,把金陵上下全權交給他。這時的司空長卿已經明白老太君昔日的良苦用心,以前管著他是因為他還不成熟,不足以獨當一面。他最終沒把那張鳳雕椅子撤掉,當給自己提個醒,勤政愛民,不能意氣用事。
那時的司空長卿還沒想到,若干年後將會有另外一個女人也坐上這張鳳雕椅,這彷彿是命中註定讓他為她留下的位置,他甚至為她能坐在他身邊而感到無比滿足。
十七歲那年,司空長卿收到魏國公寄來的邀請函,是楚家的大房夫人要過繼一子一女,邀請他過去觀禮。他本不想去的,老太君說:“去吧,給你大姐仗仗勢也好,我們司空家的女兒就算嫁過去做了偏房,地位也不能比其他人低,尤其是蕭家的女兒。那蕭夫人這麼高調地收子圖個什麼眾人都心知肚明,燕山王的女兒也不簡單,你去楚家給你大姐提個醒,明裡別太張揚,暗地裡要留心眼兒,別隻提防二房生的大兒子,那個蕭夫人新收的叫楚在劫的小子也要多多留意。順便給你沐曉侄子在皇城裡打點打點,弄個更體面的官職,以後也好從楚家眾多兒子裡脫穎而出繼承魏國公之位。”
於是司空長卿就去了一趟楚府,也帶了曲慕白一道去。倒沒準備去觀禮,他是給自家大姐面子,又不是給蕭夫人面子。總算沒晾乾情面,囑咐曲慕白代他出席。楚幕北對他這個年紀雖小架子卻大心性又不定的小舅子頗為無奈,也沒將他放蕩不羈的言行往心裡去,對司空長卿還是客客氣氣的。
過繼大典那天晚上楚府裡忙裡忙外熱熱鬧鬧的,司空長卿離了主宅,一個人來到偏遠的庭院圖個安靜,習慣性地爬到樹上睡起了懶覺。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樹下大喊:“蕭晚風你這個烏龜王八蛋,面部肌肉萎縮僵硬的外星人,先天蒙古症的青蛙頭,和蟑螂共存活的非正常人,陰陽失調的黑猩猩,生命力腐爛的半植物,每天退化三次的恐龍!我祝你抬頭接住鳥糞,低頭踩到狗糞,吃飯吃到老鼠屎,喝水喝到蒼蠅屎!啊!啊!啊!啊——”
嚇得司空長卿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當他跳下樹的時候,只看見一個穿著粉色蓮花裙的女娃兒噔噔噔地跑遠了。
他失笑:“這是誰家丫頭啊,膽子長毛了不是,居然連蕭晚風都敢罵。”
募地大笑起來:“罵得還挺溜的,爺聽得痛快,早就看那蕭晚風不爽了!”
回了房,不一會兒曲慕白也回來了,萬年不化的表情居然帶著笑。
司空長卿一怔,問:“發生了什麼好事?”曲慕白收了笑,搖搖頭,又恢復木訥。
後來司空長卿聽說過繼大典那晚,楚家的十姑娘在奉茶的時候被蕭晚風打了一個巴掌。他琢磨著,敢情慕白是在笑這個?暗暗又覺得不可能,慕白雖個性沉悶,倒不至於這麼內心陰暗。只覺得莫名其妙,也沒往心裡多想,幫楚沐曉打點好了升官的事,三天後司空長卿就回了金陵。
殊不知,第一次他就這麼的與那人擦肩而過了。
時光匆匆,歲月荏苒,轉眼就過三年。
二十歲的司空長卿已是一個英俊高大的少年郎,位高權重,文成武德,又生得一副潘安宋玉也得羞愧的好皮相,金陵城裡沒一個姑娘是不愛慕著他的。那時姑娘們念得最多的熱情詩兒,皆是一首小令《思帝鄉》,道是:“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司空長卿也不枉風流少年,納了幾個姬妾,置了幾門偏房,無一不是才貌雙全的美姝,不少也是名門將相之後。可不知怎麼的,正室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