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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順藤摸瓜,經過艱苦卓絕的奮戰,終於在這座古墓裡挖出了一顆定時炸彈和變天帳。”場長說到這裡,戛然剎住。靜心聆聽的人群幾乎同時“啊”了一聲,誰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裡挖出一顆定時炸彈,看來故事的真象遠比他們瞭解得要精彩得多。這一雙雙期待的目光急切地注視著場長殷紅的面頰,希圖儘快看看定時炸彈和變天帳的模樣。

場長見時機已到,一揮手,讓副場長把包袱開啟,大聲宣佈:“趙其昌就是定時炸彈,這包東西就是變天帳……”

“嗨——”不等場長說完,人群如同洩了氣的皮球,騷動起來。有的人上前撿起幾本資料看看,又憤怒地扔下。顯然,這憤怒是衝場長來的。

“明明是個大活人,怎麼說成是定時炸彈,是不是場領導的眼睛有毛病……”幾個青年人在人群中游說,開始爭取更多人的反擊。

場長不再顧及大家的情緒,按照他的思維邏輯繼續講吓去。

“不錯,趙其昌是個大活人,也正是他活著,才成為埋在我們身邊的定時炸彈,他想什麼時候跳出來炸燬共產黨的江山,就什麼時候出來。大家說這不是定時炸彈又是什麼。”他彎腰撿起幾本定陵發掘資料,在空中抖動著:“大家不要小看這些東西,這上面全是封建地主階級剝削勞動人民的鐵證。什麼金錠50,銀錠102,織錦161匹……趙其昌是典型的剝削階級代言人,這些數字就是他準備反攻倒算的變天帳。他時刻想推翻無數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打下的天下,這份變天帳充分地說明了他的狼子野心……”

場長講完,由副場長敘述挖定時炸彈和變天帳的經過。副場長以他那出色的編故事的才能,使這偶然而平淡無奇的發現,變成了一個驚心動魄、跌宕起伏的偵探故事,栩栩如生的刻畫,活靈活現的描繪,使他瞬間變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眾人無不為之瞠目。半年之後,曾有人以此為素材寫了篇小說,題目叫《古墓捉鬼記》。

為表示同階級敵人鬥爭的徹底性,場長命人將古墓搗毀,把趙其昌押進一間倉庫看管起來,“變天帳”準備送交上級請功領賞……

也許是巧合,幾天之後北京有信函到來,要趙其昌立刻回京,編寫定陵發掘簡報的下半部分,完成後仍回農場。信中特別註明,此次回京,不是編制定陵發掘的大報告,而是“簡要報告”。趙其昌暫時離開了農場。

《定陵發掘簡要報告》的上半部分,是他下放農場前夕,用了幾個夜晚草成的,刊於1958年《考古通訊》第七期。而此次編寫的“簡要報告”,於1959年《考古》第七期刊出,都是第七期,又是一個巧合,時間卻整整隔了一年,而且未署作者姓名,這在考古學史上實屬少見。

半個月後“簡報”寫完,趙其昌返回農場,繼續勞動改造。在以後十年的歲月裡,他還要經受嚴酷的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摧殘是註定了的。他輾轉多處,顛沛流離,關牛棚,挨批鬥,挖防空壕,燒磚、蓋房等等,差不多經歷了那個時代大多數有追求、有建樹、有良知的知識分子所遭遇過的全部痛苦。

無盡的哀思

1969年底,趙其昌完成了他的改造課程,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北京市文物調查研究組。

當他放下行李,來到吳晗家,想找恩師傾訴離愁別苦時,只見屋舍依舊,卻已換了房主,吳晗、袁震均已謝世歸天。趙其昌不禁淚如雨下。他怎麼也想不到,剛剛六十歲的吳晗竟匆匆離去。他清楚地記得,吳晗不止一次地對他說過:“等定陵發掘工作完成了,咱倆合作,寫一本定陵研究的書,解決幾個歷史疑案。比如說萬曆抽鴉片的問題,關於傳說他是瘸子的問題,以及明代的葬制、器物、帝后服制等問題……”想不到這一切都成為一個破碎的夢。作為《明史》專家的吳晗,力主發掘明陵,但是一直沒能、而且再也不能以定陵的發掘資料,寫一篇研究文章了。他的慘死已不是他個人的不幸,至少是中國史學界的悲哀,一個無法彌補的重大損失。

趙其昌來到夏鼐的家,想向這位老師暢述自己今後的打算。可夏鼐大師住進牛棚不久就下放了。他又想起了鄭振鐸,這位當年曾經反對、但一經總理批示,遂立即擔負起發掘指揮工作的文化巨匠,在籌備神武門定陵出土文物展覽時,他們見過最後一面。展覽會後不久,他出訪阿富汗和阿拉伯聯合共和國,中途飛機失事,不幸遇難,成為定陵發掘主持者中第一個作古之人。趙其昌心中不勝酸楚,他帶著極大的哀痛,步履沉重地摸到西直門內老虎廟9號。這是白萬玉老人的家。自從老人離開定陵回北京後,就再沒有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