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坐在他對面,嘆道:“昨晚我看見他了。”
寧道奇微楞:“你不說我倒沒注意;你今天的氣色真是出奇的好啊!難道小石頭他肯原諒你了?不會吧,那孩子倔的很;想要讓他原諒你;恐怕要等你死的那天。”
他嘖嘖稱奇的看著石之軒一夜之間年輕了十多歲的容貌,看上去竟彷彿是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模樣,只是一頭長髮雪白依舊。
石之軒不理他的話,靠在椅背上;嘴角泛起甜蜜的微笑道:“昨晚,我坐在他的床頭;終於可以好好的看他一眼。他睡著的樣子,真美”
寧道奇冷哼道:“比起小石頭美不美,我更好奇的是為什麼昨天我走的時候,你還一副心喪若死的模樣,一夜之間竟像是煥發了新春似的。難道你的人品已經低下到做出那樣的事,都不會內疚心痛的地步了嗎?”
石之軒嗤笑道:“我以為你已經活了八十多歲,還給人稱作中原第一人,應該不會不知道在別人說話的時候貿然打斷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吧?”
“咦?”寧道奇奇道:“原來你不僅人變得年輕了,竟然連脾氣都好起來了,換了往日你不一掌打過來才怪。”
石之軒嘆道:“有求於人的時候,脾氣總會好些的。”
寧道奇笑道:“哈,我發現你最近總是有求於我,難怪接連幾次對峙你都是退讓的一個。今天居然還陪起笑臉來,說吧,讓我聽聽不可一世的邪王有什麼事會求到我這老不死的頭上。”
被人汙衊為‘賠笑臉’的石之軒仍沒有生氣,卻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嘆道:“十多年了,我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看他一眼”
“如果趁人睡著的時候偷看也可算得是堂堂正正的話。”
石之軒失笑道:“寧兄,我從來不知道你的牢騷和街上賣菜的大嬸一樣多。”
寧道奇被打擊到了:“好吧,你說。”
石之軒嘆道:“昨晚我的確心灰意冷,阿拾的話,讓我痛不欲生,更讓我痛苦的卻是從他心中傳來的無邊無際的絕望、悲傷和自我厭倦只有我才知道自己傷他多深。我潛入他的房間,想看他最後一眼,決定從此之後再也不打擾他的生活,只因我帶給他的永遠都只有痛苦和悲傷。”
“可是當我看見他的第一眼,我便後悔了。只是坐在他床頭,看著他寧靜的睡顏,我便感覺到得到全世界般的滿足,你知道我追尋他的腳步足足七年,才能見他這一次可是,這遠遠不夠,不夠我想撫摸他的長髮,我想將他抱在懷裡,我想親吻他的臉頰,我想讓他睜開眼睛看我一眼,我想讓他開口對我說話”
“但我不敢,我怕,我怕我抱著他的時候,會忽然震斷他的心脈;我怕我輕吻他的時候,會忽然掐斷他的脖子我忽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在那一瞬間,我真的想殺死自己,殺死那個叫石之軒的人,不讓他再傷害我的阿拾。然而這個時候,子陵進來了。”
“我向他道別,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那裡,但我越走越慢我不知道要往那裡去,我不知道以後要過怎樣的生活。是躲在黑暗的地方,遙遙感受他心中的喜怒哀樂,卻連看他一眼都不能,還是看著他躺在子陵的懷裡哭泣、被小仲逗得哈哈大笑、連你都可以摸著他的頭誇獎他的乖巧,我卻只能在他看不見摸不著的地方,陰影般的躲藏著,還要時刻擔心自己何時狂性大發又傷了他?”
“不,我絕不甘心過這樣的日子,我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你說至高的武學是我的追求,其實不對。宋缺是因為愛刀而練刀,我不是。我要練就一身絕世的武功,是不想屈居人下,不想受人挾制,是為了自由自在快意瀟灑的生活。如果連自己摯愛的東西都無法擁有,這算什麼快意?我練這一身武藝又有何用?”
寧道奇大驚:“難道你竟然”
石之軒點頭。
寧道奇大驚失色:“你瘋了!”
石之軒道:“我已經足足想了一夜。如果只有這樣才能堂堂正正的呆在他身邊,我甘之如飴。”
寧道奇嘆道:“其實不必如此,小石頭雖然倔強,但最是心軟,寇仲和徐子陵也都是好孩子,你既有此決心,我和他們一起好好勸勸他,他總有一天會接受你。”
石之軒道:“你還是不明白,問題並不在他們,而在我。否則我石之軒想要的東西,何需他人的同意?我若一心想將阿拾放在身邊,即使是阿拾自己,又能怎麼樣?但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會變回冷酷無情的模樣,將阿拾當做我唯一的破綻清除掉,只要想到這些,我就驚恐的無法入眠,你讓我如何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