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丁寶楨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被李鴻章的這頓皮笑肉不笑的搶白再次點燃,“我乃慈親生養,並未假手姨姑,姑姨對丁某既無撫育之恩,丁某自然不用盡守制之德。然林某既為姑母所撫養成人,姑母便等同於生母,守制乃是份內之事!林某如不守制,便是不忠不孝之徒,須當重重治罪!”
“姑母就是姑母,生母就是生母,林某生身父母既早已不世,何需守制?凡以此做文章參劾林某之人,皆是別有用心之輩!若輩以此饒舌,無非是想借機構陷!又逼人休妻,用心何其毒也!”李鴻章說著眼珠一轉,再次一臉痞子樣的對丁寶楨笑道:“敢問丁撫臺,若丁撫臺雖為慈親所生,卻為姨姑所養,當為生汝而不養汝的慈親守制?還是為未生汝卻養汝的姨姑守制?亦或是皆守?更或是皆不守呢?”
面對李鴻章的挑釁,丁寶楨的憤怒衝到了頂點,但是憋了半天還是無法發洩出來,只好祭出了清流慣用的“轉進大法”:“李鴻章!縱是你巧舌如簧至此,然只要我丁某人一息尚存,就要維護綱紀倫常!林某非守制休妾,不能謝天下!他一日不守制休妾,我便一日不罷休!”
李蓮英聽到這裡,兩眼突然一黑,身子晃了晃,便要栽倒,他雙手死死的扶住了牆壁,好容易才沒有讓自己倒下來。
此時的他,腦中不知怎麼,突然浮現出自己因為營造園工不利而被判杖斃的場景來。
“二總管?二總管?”李蓮英的耳邊傳來了小太監焦急的呼喚聲。
李蓮英使勁的晃著頭,好容易才將那血肉飛濺的可怕情景從自己的眼前驅除掉。
“這豈不是要我的命嗎……”李蓮英喃喃的道。
突然間他感到一陣憋悶,忍不住便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李蓮英方才立定身子,正自不住的喘著粗氣,不遠處傳來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李蓮英抬頭一看,見到丁寶楨正怒氣衝衝的從門裡出來,快步的向外走去。
丁寶楨突然看到面前出現了三個太監,他並不認得李蓮英,而且自命清高的他,骨子裡便瞧不起這些他眼中的“閹豎”,在上一次得恭親王支援殺了安德海之後,便對宦官之流更加厭惡,看到李蓮英三人,他甚至沒有去細瞅這三個太監的服色(服色代表品級),而是從鼻子裡發出一個重重的鄙視的鼻音,然後便拂袖而去。
李蓮英想起了丁寶楨剛才說的林義哲一日不守制休妾他便一日不罷休的話來,一時心中怒極。
李蓮英的人生要求,其實並不高。
作為一個已經喪失了男人的生育機能的太監,他的願望,僅僅是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能多有點錢,過得富足些。
當然,最好還能活得有點尊嚴。
他之所以在宮裡如此的努力,這一次又削尖了腦袋,承包了慈禧太后最為看重的修園工程,所為者,不外乎如此而已。
但是,剛才過去的這個山東巡撫丁寶楨,因殺了安德海而名滿天下的丁大人,明顯根本不打算滿足他這麼個小小的願望!
自己為了修園用的金絲楠木,可謂心力交瘁,本來已經絕望了,託李鴻章給林義哲捎信,其實也是抱著撞大運的心態。但他沒想到就此峰迴路轉,林義哲竟然這麼快的便給他送來了好訊息——可以從臺灣採辦楠木!
李蓮英自打出孃胎以來,最為激動的時刻,便是在接到林義哲的信和金絲楠木樣的那一刻。
可現在,那位連正眼瞧都不瞧自己一眼的山東巡撫丁寶楨丁大人,卻無情的粉碎了自己生的希望!
他要讓林義哲守制!
按大清朝禮制,官員守制意味著長達二十七個月的時間裡,除了守孝之外,不能做任何事情!
而林義哲一旦守制,對他李二總管來說,便是滅頂之災!
二百七十三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李蓮英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雙目圓睜,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動著,顯得甚是猙獰,一旁的兩個小太監一時嚇得手足無措。
在他們的印象當中,李二總管的表情,從來沒有象今天這麼可怕。
李蓮英喘息了好一陣子,才感到好受了些。他調勻了呼吸,臉色也漸漸的恢復了正常。
看到李二總管又恢復了常態,兩個小太監驚魂稍定。
“不長眼神的東西!愣著幹什麼?還不進去通報!”李蓮英低聲喝斥道。
兩名小太監齊齊應了一聲,一個小太監進了院門,前去通報。過不多時,一身便裝的李鴻章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