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人盡皆知,最後灰溜溜的丟官而去。如今京裡已然有言官就此上奏朝廷,質疑船政工程。”
“我聽說了。”日意格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顯然他明白事態的嚴重性。
“您想想看,您如此事無鉅細的將船政的大小事情都告知貴國的海軍部,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要是知道您這麼做的話,恐怕他們是絕不會都像我一樣理解您這是在儘自己的職責,而是會認為,您在利用職務之便,竊取中國的機密。”林義哲說道,“在他們的誇張形容下,或許一頂法蘭西細作的帽子就給您戴上了,到那時候,您就是有一百張嘴,也是解釋不清楚的。”
“您說的對,我親愛的朋友。”日意格額頭汗下,一時間顯得十分惶恐,“我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小心駛得萬年船’,我是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上,給您的善意提醒,當然也是為了我們共同的事業的發展。”林義哲看到日意格讓他這一番話嚇得不輕,便安慰他道,“只有最好的朋友,才會這樣的提醒您,希望您不要見怪。我請求您記住我的提醒,但您千萬不要因為我的話而感到有什麼壓力,從而影響我們的友誼和我們的共同事業,那可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我明白,親愛的林,您是一位真正的朋友。”日意格真摯地說道,“我會牢記您的提醒。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您都永遠是我的朋友。”
“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林義哲站起身,向日意格伸出了手,日意格起身用雙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兩人又閒談了一會兒,林義哲告辭而出,日意格突然發現自己的襯衫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被冷汗完全溼透了。
他坐在辦公桌前,看著那份準備寄給法國海軍部的報告,沉默半晌,才將報告封好,打上了火漆,準備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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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義哲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了家中時,卻赫然發現,陳婉正在那裡垂淚。
“出什麼事了?”林義哲心下暗驚,急忙問道。
“爹爹……要給發配到新疆去了……”陳婉哭著,將一封信交給了林義哲。
林義哲接過信,看了一眼信封,這是一封家信,是自己的岳丈陝西按察使陳湜寫給陳婉的。
“……吾以德薄能淺之人,忝竊高位,督師十月,未能救一方百姓,反致賊躥,京師震動,上負朝廷,下孤民望。爾輩聞吾敗,固宜憂;聞吾勝,不可以為喜。既奉剿匪之命,則晉之土地人民皆責之我;今以疏防褫職,遣戌新疆,亦受之無怨。”
“……吾在軍中自奉極儉,所得養廉銀,除寄家二百金外,悉予士卒。自領軍以來,非宴客不用海菜,窮冬猶衣棉袍,冀與士卒同此苦趣,亦念享受不可豐,恐先世所貽餘福至吾身而折盡耳。吾家本寒素,爾父生而吮未汁,日夜啼聲不絕,臍為突出,至今腹大而臍不深。吾母嘗言育我之艱,嚼米為汁之苦,至今每一念之,猶如聞其聲也。今聞汝得女,亦喜亦憂。鯤宇一表人才,汝又姿貌非陋,恐此女日後有飛燕之姿,非吾願也。昔年胡某貪色求汝,左亮為媒,吾拒之,遺禍至今。聞胡某已去職離閩,甚慰。……汝當勤儉持家,孝敬長輩,善待夫君,切勿以老父為念……”
這封信雖然不長,但包含的資訊量卻是很大的,讓林義哲又知道了許多原來他不知道的內情!
鬧了半天,胡雪巖當年,竟然是請的左宗棠做的媒人!
有這樣一個牛逼的媒人,自身又有布政使銜二品頂戴的胡雪巖當然是有恃無恐了!
陳湜在信中提到的那句“昔年胡某貪色求汝,左亮為媒,吾拒之,遺禍至今”也清楚地說明,陳湜之所以落到這般因剿捻不利要謫戍新疆的田地,和左宗棠的打擊報復不無關係!
“婉兒且莫傷心。岳丈大人有曾公相助,定然不會去新疆的。”林義哲看完信,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他之所以如此說,並不全是為了寬慰愛妻,而是基於對歷史的熟悉所做出的判斷。
陳湜是曾國藩曾國荃兄弟極為器重的部將之一,現在受到左宗棠的打擊報復而陷入困境,曾氏兄弟斷然不會坐視。
何況,按照他現在的瞭解,陳湜這樣的大員,謫戍新疆並不只是一句話那麼簡單,從朝廷下旨到最後遣送,還有一段時間,而在這一段時間,如果曾氏兄弟力度夠大的話,還是有機會讓朝廷收回成命或者改判的。
“鯤宇說的是,婉兒一時亂了方寸,竟然忘了這一層。”陳婉說道,“我這就給乾孃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