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如果“香港上海銀行”之下,再贅以“上海分行”四字,更覺不倫不類,文理不協,難望成為一塊“金字招牌”。
米爾林從善如流,接納了陳國華的意見,依照中國“討口採”的習俗,取名香港上海滙豐銀行,簡稱滙豐銀行或滙豐,無論南北口音,喊起來都很響亮。而且南北口音,都無甚區別,不比麥加利銀行的麥加二字,在上海人口中便與北方人並不一致。
陳國華的第二個建議是,股東的國籍不同,彼此立場不同,就會意見分歧,形成相互掣肘、無可展布的不利情況。所以主張以英國為主體,逐漸收買他國股份,同時聯絡友行,厚集勢力,相互支援,亦為米爾林所欣然接納。
滙豐所聯絡的兩家友行,當然是英國銀行,也就是麥加利與有利兩行。
有利是上海資格最老的外國銀行,創設於咸豐四年。它是英國的海外銀行之一。總行設在倫敦,在印度孟買及上海都有分行。
麥加利銀行是英皇釋出敕令,特許在印度、澳洲、上海設立分行的股份有限公司。總行設在倫敦,咸豐七年在上海開設分行,廣東人稱它為“渣打銀行”,渣打是英文“特許”一詞的音譯,可是上海人卻嫌渣打二字拗口,索性以它第一任總經理麥加利為名,叫它麥加利銀行。
麥加利銀行完全是為了便利英商在印度、澳洲、上海的貿易而設,所以跟胡雪巖在阜康錢莊的同行關係以外,還有“銷洋莊”生意上的往來。
“胡先生,你總得想好了一個章程,如何借,如何還,出多少利息,定多少期限?且先說出來,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借一百二十萬,利息不妨稍為高些。期限一年,前半年只行息,下半年按月拔本,分六期拔還。”胡雪巖道,“外國銀行的規矩,外國人的脾氣,你比我精通得多,你看,是怎麼個辦法?”
“只要事情辦通,什麼條件我都接受。”陳國華道,“洋人辦事跟我們有點不同。我們是講信義通商,只憑一句話就算數,不大去想後果。洋人呢,雖然也講信義,不過更講法理,而且有點‘小人之心’,不算好,先算壞,拿借錢來說,第一件想到的事是,對方將來還不還得起?如果還不起又怎麼辦?這兩點,胡先生,你先要盤算妥當,不然還是不開口的好。”
“我明白了。第一點,一定還得起,因為各省的協餉,規定了數目,自然要奏明朝廷,西征大事,哪一省不解,貽誤戎機,罪名不輕。再說,福建、廣東、浙江三省,都有左大人的人在那裡,一定買帳。這三省就有幾十萬,數額龐大,不必擔心。”胡雪巖滿有把握的說道。
“好,這話我可以跟洋人說。擔保呢?”陳國華又問。
“阜康既然不便擔保,那就只有請左大人自己出面了。”胡雪巖躊躇了一下,說道。
“左大人的脾氣,恐怕只能出面來借,不會做保人的。”陳國華搖頭道,“沒他的押字和印章,洋人也不會信。”
“是這樣,左大人請協餉的各省督撫做保,先出印票,到期向各省藩司衙門收兌。”胡雪巖趕緊說道。
“這……各省督撫亦未見得肯吧?”陳國華一愣。
“這一層你不必擔心,這事兒已經辦過了,有成例在先,左大人自然做得到。‘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花樣,左大人最擅長!”胡雪巖呵呵笑道。
“那好,只要有把握,就可以談了。”陳國華說:“我想,請吃飯不妨擺在後面,我先拿滙豐的大板約出來跟胡先生見個面,怎麼樣?”
“大板”是“大老闆”的簡稱,洋行的華籍職員,都是這樣稱他們的“洋東”。滙豐的“大板”米爾林,胡雪巖未曾會過,但聽說他人很精明,即上海人所說的很“上路”,凡事只要在理路上,總可以談得成功。所以胡雪巖欣然表示同意。不過還有些話要交代明白。
“老陳,”胡雪巖道,“我的情形瞞不過你。我如今是個‘空心大老倌’,場面扯得太大,而且有苦難言。浙江這面,代理藩庫的帳,到現在沒有結算清楚。有些帳不好報銷,也不好爭,因為礙著左大人的面子,善後局的墊款,更是隻好擺在那裡再說。這樣扯算下來,又是二三十萬,總共有五十萬銀子的宕帳在那裡,加上在海上又丟了五十萬,你說,怎麼吃得消?”
“有這麼多宕帳!”陳國華大吃一驚,“胡先生,現在絲茶兩市都要熱鬧,先得大把銀子墊下去。那時候,阜康倘或週轉不靈,豈不難看?”
“豈但難看?簡直要命!”胡雪巖緊接著又說,“說到難看,年內有件事鋪排不好,就要顯原形。我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