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無大義,當今天下皆尊北京大清為正朔,其兵雖號復漢,卻與逆賊無二。大清入關百二十年,歷經康雍乾三朝明治,天下歸心,豈是一個‘漢’字就能惑亂天下的?”【我個人就是這麼認為的,乾隆時候的滿清在中國統治已經絕對穩固。什麼文字獄啊、修四庫全書啊,那挨刀的都是讀書人,關老百姓泥腿子啥事?那個時候的老百姓知道個啥?四庫全書估計都沒聽說過。就是那些捱了刀的讀書人,也只會變得更加奴才,越挨殺越狗腿】
“陳逆兵銳,陳鳴有將略,如果流竄天下,勢黃巢李闖之輩,混跡宇內,且時無英雄,當還有一絲生機。屆時大下大亂,朝廷疲憊,威望江河日下,生民不濟,中原大地龍蛇陸起,誰也說不準是龍是蛇。
再不濟,其作為也是為王前驅。如瓦崗於李唐,赤眉綠林於銅馬帝。雖不能成龍,後世青史上也能留下一筆。”就如綠林成為了後世強人的代名詞,瓦崗寨傳於說書人口中,趙景春絕對陳家頂多也就是如此了。但如此好歹也有聲名遺傳後世。可現在……
“其殺回湖廣,必取鄂北,溝通豫西南老巢,遂即即成坐地之勢。”
“地方經營不比縱兵掃蕩,兵甲糧秣取之於己,復漢軍要發揮出荊楚之地的財糧兵甲潛力,就需要有大批官吏來替他們把這些東西從百姓鄉鎮之間收取上來。”
“大伯、三叔,諸位兄弟,可曾聽說過陳逆文治如何?”
“我觀市井流言,陳逆取重民之思,些許政策於民生確實有益。但其官吏下鄉,於士紳鄉宦宗族大有不利,兩者成對立之勢,民間物力人力其輩焉能用濟?”復漢軍不是已經奪取了天下,也不是對滿清已經徹底佔據了上風,他們現在這種情況怎麼能讓士紳鄉紳乖乖的屈服?
剛剛揭竿而起,就把矛頭對向了士林鄉紳,強行從人家手裡奪食,那些讀書人和鄉紳地主能順服才叫怪了。
中國是官本位社會不假,可也不是你拿著一頂官帽子隨隨便便就能壓下人的?那些鄉村小吏本就位置不高,兼勢單力薄,你讓他們壓下地方上的地主、大戶、宗族,談何容易?
在趙景春眼中,復漢軍的地方政務必要搞得一團糟。糧食賦稅可能一個子都收不上來。
“而且官吏下鄉,其政府官吏人數必然大增,錢糧開支也要大增。復漢軍又輕徭薄賦,厚待軍士,旦要驅使民力,都必以錢糧誘惑之,耗費何其之大?又何其可笑?
陳鳴就是從江南搶來了金山銀海,也不夠這麼揮霍的。長則三五年,短則一兩年,其勢必窮蹇。”趙景春覺得陳鳴從江南殺回湖廣,也幸虧其軍中將領多是豫鄂人士,不然軍隊可能都早亂掉了。哪能如現下這樣,幾日功夫打的武昌城都岌岌可危。
高坐上首的趙文祈頻頻點頭,趙景春的這些話他是很認同的。甚至於趙文祈還聽說一些話,湖北士林已經有人斥責陳鳴和復漢軍為異端了。因為其軍政不崇孔教,不尊儒學,而以雜學苛法為上,復漢軍若得了天下,那就是‘亡天下’了。
還有人把當年顧炎武的《日知錄》拿了來: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復漢軍如果得了江山,以雜學苛法位列儒門之上,豈不比清初時候的剃髮易服更亡?
“聽大哥這麼一說,咱們趙家還能多活一兩年而不是一兩天。有這個時間,怎麼也能給後輩人安排一條穩妥的退路。”趙景春是趙家下一代的老大。
“老五說的有理。不從復漢軍,我趙家轉日即亡。從了復漢軍,好歹還能安排一條退路。”趙家的三老爺是‘叛清’的堅定支持者。而趙家叛清的最大支援著還是趙文祈。怎麼說他都不能讓趙家斷了香火,讓趙家倖存的後輩子弟窮困潦倒,就算背上了罵名又如何呢?只從這一點出發,他就心甘情願。
“爹!”密會結束後,趙家下一輩中的老二趙景仁追著自己父親道。
趙文祈看了一眼趙景仁,自己這個孩子怎麼這麼木呢?連延壽【趙景春】都預設了,趙家的舉人老爺都預設了,自己這個孩子怎麼比舉人老爺還對朝廷忠誠,還看中大義聲名呢?
“來人,把二爺送回院子裡去。沒有我的發話,不准他邁出院門一步。”
細數門前落葉,傾聽窗外雨聲,回到住處的趙文祈拄著柺杖站在屋簷下,看著外頭嘩嘩的大雨,這不絕的雨聲就彷彿他悲慼的心聲一樣,哭,不停的在哭。
趙文祈抬頭往東望去,漆黑的夜空什麼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在大朝街的另一頭,那裡也有一戶不弱於趙家的人。不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作出的又是怎樣的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