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捏著筆,坐在那裡對著信紙出神。恰在這時,愛德華走了進來,打斷了她的沉思。
原來,詹寧斯太太剛才下樓乘車時,愛德華正好來送告別名片,兩人在門口碰見了。詹寧斯太太因為不能回屋,向他表示了歉意,隨後又叫他進去,說達什伍德小姐在樓上,正有要緊事要同他說。
埃麗諾在迷茫中剛剛感到有點慶幸,覺得寫信不管多麼難以確切地表達自己,但總比當面告訴來得好辦。正當她自我慶幸的時候,她的客人偏偏走了進來,迫使她不得不接受這項最艱鉅的任務。愛德華的突然出現使她大吃一驚,十分慌張。愛德華的訂婚訊息公開以後,他知道她是瞭解的,從那以來,他們一直沒有見過面。鑑於這個情況,再加上埃麗諾自知有些想法,還有事要對他說,因而有好幾分鐘感到特別不自在。愛德華也感到很痛苦。他們一道坐下,樣子顯得十分尷尬,愛德華剛進屋時有沒有求埃麗諾原諒他貿然闖入,他也記不清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等他坐定之後,一俟能說出活來,便按照禮儀道了歉。
“詹寧斯太太告訴我,”他說,“你想同我談談,至少我理解她是這個意思一—不然我肯定不會如此這般地來打擾你。不過,我若是不見一下你和你妹妹就離開倫敦,將會抱憾終生。特別是,我很可能離開不少時候—一大概一時半刻不會再見到你們。我明天要去牛津。”
“不過,”埃麗諾恢復了鎮靜,決定儘快完成這項可怕的差事,於是說道,“你總不會不接受一下我們的良好祝願就走吧,即使我們未能親自向你表示祝願。詹寧斯太太說得一點不錯。我有件要緊事要告訴你,我剛才正要寫信通知你呢。我受人委託,接受了一項極其愉快的任務。”(說著說著,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布蘭登上校十分鐘前還在這裡,他要我告訴你,他知道你打算去做牧師,很願意把現在空缺的德拉福牧師職位送給你,只可惜俸祿不高。請允許我祝賀你有一位如此可敬、如此知心的朋友,我和他都希望這份俸祿能比現在的一年大約二百鎊高得多,以便使你更有條件——不光是解決你自己的臨時膳宿問題一—總而言之,可以完全實現你的幸福願望。”
愛德華的苦衷,他自己是說不出口的,也無法期望別人會替他說出來。聽到這條意想不到的訊息,他看樣子大為震驚。不過他只說了這麼幾個字:
“布蘭登上校!”
“是的,”因為最難堪的時刻已經有些過去了,埃麗諾進一步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布蘭登上校是想表示一下他對最近發生的事情的關切.—你家人的無理行徑把你推進了痛苦的境地一—當然,瑪麗安和我,以及你的所有朋友,都和他一樣關切。同樣,他的行動也表明他對你整個人格的高度尊敬,對你目前所作所為的特別讚許。”
“布蘭登上校送我一個牧師職位,這可能嗎?”
“你受盡了家人的虧待,遇到旁人的好意也感到驚奇。”
“不,”愛德華恍然省悟過來,回答說,“我得到你的好意就不會感到驚奇。因為我知道,這一切都虧了你,虧了你的一片好心。我從心裡感激你——要是做得到的話,我一定向你表示這種感激之情——但是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口齒不伶俐。”
“你搞錯了。老實對你說吧,這事完全歸功於,至少是幾乎完全歸功於你自己的美德和布蘭登上校對你這種美德的賞識。我根本沒有插手。我瞭解了他的意圖之後,才知道那個牧師職位空著。我根本沒有想到,他還會有個牧師職位可以相贈。他作為我和我一家人的朋友,也許會——我的確知道他十分樂於贈給你。不過,說老實話,你不用感激我,這不是我求情的結果。”
為了實事求是,埃麗諾不得不承認自己稍許起了一點作用。但是她不願意顯示自己是愛德華的恩人,因而承認得很不爽快。大概正是由於這個緣故,愛德華進一步加深了他心裡最近產生的那個猜疑。埃麗諾說完之後,他坐在那裡沉思了一會。最後,他像是費了很大勁兒,終於說道:
“布蘭登上校似乎是個德高望重的人。我總是聽見人們這樣議論他,而且我知道,你哥哥非常敬佩他。毫無疑問,他是個聰明人,大有紳士風度。”
“的確如此,”埃麗諾答道,“我相信,經過進一步瞭解你會發現,他和你聽說的一模一樣,既然你們要成為近鄰(我聽說牧師公館就在他的大宅附近),他具有這樣的人格也就特別重要。”
愛德華沒有作聲。不過,當埃麗諾扭過頭去,他趁機對她望了一眼。他的眼神那樣嚴肅,那樣認真,那樣憂鬱,彷彿在說:他以後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