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他又想到黃玉昆和陳承熔,心中深感不安。原來在盛怒之下,他竟忘了黃玉昆是“翼貴丈”,換句話說;他是翼王石達開的岳父——他的女兒黃惠卿是翼王的王妃。作為五軍統帥——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權傾朝野的東王九千歲楊秀清,他簡直沒有什麼可顧忌的。唯一使他有所畏憚的,只有石達開一人。這位二十六歲的青年將軍,德高望重,人心向歸,在朝野上下威信極高。楊秀清對他不得不畏敬三分。平日,他依仗權勢,對石達開也曾排擠過、打擊過。可是,他所用的手段,都是極其含蓄和隱蔽的。他記恨石達開,可又要依賴他。他深知,石達開經常統兵在外,執掌著軍權,具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力量。有幾次,他試圖削掉他的兵權,把他置於自己的眼皮底下。可是,頻繁的戰爭,關係到社稷的安危,又不得不讓石達開領兵。事實上,石達開是天國的長城,想不用他是做不到的。現在,由於張繼庚一案,把黃玉昆杖責三百,官降伍卒。石達開聞訊後,將要怎樣對待自己?興國侯陳承熔雖然忠厚老實,可是,他的侄子陳玉成卻是個剽悍的虎將。他得知叔父被打的訊息,又將是什麼態度呢?楊秀清翻來覆去思考著這件事,輾轉不安。
正在這時,有人稟報說:“翼王還京了。”楊秀清驚呆在寶座上,半天沒有說出後來。
前邊說過,翼王原在江西督師,大戰曾國藩,把曾妖頭困在南昌城中。正在這個時候,接到東王浩偷,叫他回師揚州,對付清政府的江南大營和江北大營,翼王不敢抗令,把軍前的事情安排之後,率精兵五萬,兼程趕回天京。石達開沒有急於進城,他首先視察了瓜州前線的形勢,佈置了城防。一切就緒之後,他才帶著心腹愛將春官正丞相張遂謀,夏官又副丞相曾錦謙,參護一百名,回到天京。石達開在府門外下馬,早有人通報進去。翼殿尚書、承宣各官,齊到府門接駕。石達開向他們打了招呼,邁步走進銀安寶殿。
翼王有個習慣:不論何時歸府,他都不急於休息,總要升殿處理一下公事,順便了解一下京中的情況。所以,文武都在殿內,等候翼王問話。石達開滿面春風,喜氣洋洋,向左右看了一番。他發現翼殿尚書趙永祿沒在,便問道:“趙尚書因何不在?”文武官員聽了,一個個啞口無言,誰也不敢把真情告訴他。石達開又連問了兩遍,有個姓蕭的承宣,嘟嘟囔囔地說:“多日不見,可能是……是……病了!”石達開聽了,也沒深究。後來聽說,京裡出了“反骨妖人”張繼庚一案,前後株連了八九百人,胡元煒慘遭了點天燈的酷刑。翼王聽了,悶悶不樂。他也沒說什麼,處理了幾件公事,這才擺手退殿。
當他回到內宅的時候,王妃黃氏率領著眾妃出來迎接。石達開讓眾人散去,來到黃氏屋中坐定。王世子石明忠,摟著爸爸的脖子又親又吻,格格地直笑。唯有在這一刻,石達開才感到家庭溫暖和天倫之樂。這時,十二歲的“翼千金”也跑進屋來:“爸爸!”一頭扎進石達開懷裡。翼王撫摩著一雙兒女的頭,看在眼裡,愛在心上,真有說不出的快意。
晚膳後,孩子們都遊玩去了。夫妻對坐,談著離別的情況。石達開發現,妻子的表情很不自然。說話的時候,貌合神離,心不在焉,他問道:“夫人,你好像有什麼心事?”“這個……啊……沒有……不……這不是……那不是……”黃氏急得不知說什麼好了。石達開素知王妃十分賢慧,一般的事情決不會流露出來。像這種情形,必然有重大的事情出現。他輕輕地一拍桌案,嚴肅地說道:“你還敢瞞我?”黃氏聞聽,淚如雨下。石達開見了,忍著性子追問原因。黃氏再不敢隱瞞,就把父親黃玉昆的遭遇說了一遍。
石達開聽罷,一拳擊到桌子上,震得壺碗落地。只見他虎目圓翻,朗聲說道:“楊秀清欺人太甚!”黃氏戰兢兢地說道:“隔牆有耳,王爺息怒。”石達開冷笑道:“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楊秀清自恃功高爵顯,為所欲為,今日竟欺壓到我的頭上!黃玉昆果真有罪,我石某也不饒他。倘若無罪,我看他有何言對我!”說罷,挎上佩劍,往外就走。
黃氏連忙扯住丈夫的袍子,跪倒在地:“王爺息怒。你這樣做,是要吃虧的呀!”石達開把妻子扶起來,安慰道:“請你不必擔心,我料楊秀清不敢對我如何!況且,這不光是為你父親一個人的事情,還有興國侯陳承鎔等人。我石達開為公不為私,光明磊落,有什麼可怕的?”黃氏慢慢地撒開雙手,呆望著丈夫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五十三回 釋私怨一致對外 慶功宴樂極主悲
翼王石達開與王妃黃氏告別,率領愛將張遂謀、曾錦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