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卻不管,開啟他的嘴灌下藥湯,擦擦汗,端起碗回屋覆命了。下晝的日光撒在空曠的原野上,白糙鋪滿了平地和丘陵,在秋風中懶洋洋地搖曳出波浪。飛馳的馬蹄踏過糙原中的道路,塵沙在後面淡淡漫起。王瓚攥著韁繩,兩袖鼓風。顧昀奔在前面,上路已經一個時辰,他既不歇息也不說話,似乎一心只這樣將後腦對著眾人。他看看旁邊,姚馥之和阿四一前一後地跟著,並未落下半分。這婦人馬術倒也嫻熟。他心裡想著,轉回頭去。一路上,王瓚除了看風景,想得最多的就是姚馥之的來歷。有一點他總覺得琢磨不透,她一副鄉野婦人打扮,其貌平平,舉止談吐卻是落落大方,總讓人覺得很不一般……當然不一般,尋常婦人誰會使那等怪力亂神的招數?王瓚不禁再看向姚馥之,她側著臉,露出腮邊姣好的輪廓。王瓚忽然想起京城中那些年過半百仍妝扮風情的貴婦,若這婦人再懂得保養要領,恐怕也能與那些猶自妝扮風情的半老貴婦們比上一比的……不過,世上扁鵲大多乃是行醫二三十載的白髮老者,她一箇中年婦人竟也得扁鵲之名,除了那妖術,恐怕還是有些本事的。路過一片糙灘時,阿四在後面大聲叫道:&ldo;將軍!此處有泉水!且歇一歇吧!&rdo;顧昀放緩下來,轉頭,只見離大路旁不遠的一個小丘上,果然有一股清泉自地穴中汩汩流出。他看看天色,日頭偏西了,夜間在野外尋水源不易,先補足水囊也好。於是,他揮手讓眾人停了下來。眾人各自下馬。阿四去了自己和馥之的水囊,到泉眼裡裝得滿滿的回來,樂呵呵地對馥之笑道:&ldo;我以前雖阿爺出來牧羊,最愛喝此處的泉水,每回都要將水囊都裝滿了再回去。&rdo;馥之笑笑。阿四開啟水囊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看看一旁正坐在地上解水囊的王瓚,遞給他:&ldo;將軍可要來一口?&rdo;王瓚瞥一眼那溼溼的囊嘴,抽抽唇角:&ldo;不必。&rdo;說罷起身,拍拍身上的糙屑,拿著水囊向泉眼走去。阿四望著王瓚的背影,又看看幾步外正飲水的顧昀,對馥之神秘地說:&ldo;阿姊,這位將軍與那惡人不同,雖話語無多,卻總拿眼角看你。&rdo;馥之沒有接話,開啟水囊輕啜幾口。&ldo;你不該跟來。&rdo;片刻,馥之說。阿四愣了愣,嘿嘿一笑:&ldo;阿姊方才不也沒攔阿四?&rdo;馥之橫他一眼:&ldo;你故意在那將軍面前說我離不得你,我要攔你也須他肯。&rdo;阿四得意地笑,大咧咧地從行囊裡拿出一塊大餅,掰做兩半,遞一半給馥之。&ldo;不餓。&rdo;馥之說。阿四收回,塞進行囊,拿著另一半嚼起來。&ldo;我說過,家中已無親人……&rdo;他邊吃邊說,聲音有些含混:&ldo;從此,阿姊去何處阿四便去何處。馥之看著阿四,少頃,無奈一笑。這孩子自從被自己救起,便是這副尾追到底的神氣。可自己終還須去別處,不能總讓他跟著。馥之抬頭看看不遠處正與侍從說話的顧昀,心中暗歎,臨走生出這枝節,也不知自己決定是對是錯,只盼真能找到叔父才好。不過眼下,還有一樁事更加緊要。想到這裡,馥之心中一陣憋悶。她抬手,摸摸頸邊一片汗水的黏糊,將心一橫,站起身。&ldo;我去去便來。&rdo;她對阿四道,說完,朝水邊走去。&ldo;你阿姊在做甚?&rdo;王瓚打水回來,望望正蹲在泉邊的馥之,向阿四問道。阿四一邊吃著大餅一邊搖頭:&ldo;不知。&rdo;片刻,他打個飽嗝,抬頭看看王瓚,將手裡剩下的一點餅遞過去:&ldo;將軍可要來一口?&rdo;王瓚別過臉去,眼睛往身後看了看,對顧昀大聲道:&ldo;甫辰!&rdo;顧昀望過來。&ldo;分我一塊糗糧!&rdo;王瓚說。顧昀從馬上解下食囊,走過來,遞給他。王瓚接過,道聲謝,從食囊裡拿出一塊糗糧,掰下一小塊,文雅地放進嘴裡。阿四盯著他的動作,目光好奇而匪夷。顧昀也不走開,在王瓚身旁坐了下來。&ldo;我同都督說明日午時回到,今夜還須趕些路程。&rdo;顧昀道。王瓚頷首。若不是被那婦人藥倒,夜間或許會舒服些的。想著,他轉向阿四:&ldo;我問你,那&lso;螟蛉子&rso;究竟何物?&rdo;聽王瓚問起,顧昀亦轉過眼睛來看阿四。&ldo;藥末。&rdo;阿四答道。王瓚沒好氣:&ldo;自然是藥末,我問是何所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