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之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望著她鬢邊又多出的一片華髮,鼻子不由一酸:&ldo;阿姆。&rdo;戚氏將她上下地看,嘴唇翕動,愈加泫然欲泣。&ldo;怎站在此處?&rdo;一個聲音傳來,馥之望去,卻是大司馬伕人賈氏。馥之見她,忙行禮:&ldo;叔母。&rdo;賈氏唇含淺笑地過來。她看看馥之,片刻,轉向賈氏,語中含著埋怨:&ldo;馥之有孕在身,怎讓她立在風裡?&rdo;戚氏忙道:&ldo;卻是老婦糊塗哩!&rdo;說著,拭拭眼角,破涕為笑,將馥之攙入府中。眾人簇擁在後,宅中的家人見到馥之,皆笑臉相迎。馥之隨她們一路前行,只見宅中各處與自己離開前別無二致,人人見得她,卻多了些喜色。&ldo;前日主公書信來到,言及馥之得孕,家中上下倍是欣喜。&rdo;賈氏對她道。馥之瞭然,看向周圍,面上不由浮起些紅暈來。一路上,賈氏時而問起她一些南方的事,語聲輕緩。馥之一一回答,神色自然,心下卻不住打鼓,不知這位叔母對自己一路上的經歷知曉多少。&ldo;還有一事。&rdo;到了馥之的庭中,賈氏和聲對她說:&ldo;姚美人的事,想必你也知曉。宮中的一些人事,我已打點,如今既回來,姚尚書府上,馥之還該去看看。&rdo;馥之頷首,向賈氏一禮:&ldo;馥之知曉,煩叔母費心。&rdo;說著,望向她:&ldo;不知姚美人此番,究竟因何事?&rdo;賈氏輕輕搖頭,道:&ldo;我也不知為何,宮中此番守口甚緊,半句也難問。&rdo;馥之一怔,心微微沉下,隱覺此事蹊蹺。賈氏卻不再多言下去,淺笑著與馥之寒暄幾句,讓她好好歇息,不久就離開了。&ldo;大司馬極通事理。&rdo;回到室中,戚氏對馥之噓寒問暖一番之後,極力讚揚顧銑:&ldo;那時夫人突然不見,老婦回來稟告,大司馬即教京兆尹府遣人去尋。便是後來苦尋不到,家中也不過幾位主人知曉,僕從們只道是君侯接夫人去了南方。&rdo;她握著馥之的手,看著她,感慨道:&ldo;若非如此,夫人名節不可保全。&rdo;說著,她的眼圈突然有是一紅,聲音哽咽:&ldo;老婦受託照料夫人,竟致此事,將來亦無顏往黃泉見先公……&rdo;馥之知曉這老孺人當時必是急得日夜不寧,心中愧疚更甚,不住輕聲撫慰。戚氏向她問起那日劫後之事,馥之思忖那時自己也是混沌一片,許多事也尚說不清楚,便略略帶過,只說那是歹人圖財,幸而後來正巧遇得顧昀,脫身之後隨他逗留一陣方才回來。戚氏還欲細問,幸而沒過多久,侍婢送膳食入內。戚氏見來了外人,不便再說。馥之乘機轉而向她問起些育兒之道,戚氏精神重新一振,又與馥之說了許久。王宓拖著疲憊的身體,從紫微宮的正殿裡出來。&ldo;長公主可要返宮?&rdo;內侍在身後低聲問道。王宓望望簷外沉寂的夜色,又看向身後的宮室,稜上的白絹透出蒼白的光澤。&ldo;我獨自走走,稍後再回。&rdo;王宓淡淡道,說罷,順著廊道往殿後踱去。夜裡的風帶著寒吹來,似乎又冷了幾分,王宓不禁打了個冷戰,攏攏身上的裘衣。空中,一輪圓月正亮,輝光如銀。王宓望著,忽然憶起上次月圓之時,自己隨著皇帝到宮苑中賞月,還帶去了自己釀的梅酒。再想起方才皇帝蒼白的臉龐和緊閉的雙眼,鼻間酸酸的,眼前倏而模糊……&ldo;……今上還未醒麼?&rdo;這時,一聲低低的說話聲在庭院中傳來。王宓一怔,停下腳步。望去,只見隔著幾叢密密的花木,兩名值夜的宮人正在點庭院裡的石燈。&ldo;未曾哩。&rdo;一人往石燈中添著油,道:&ldo;不見那些太醫都宿在了殿裡?&rdo;先前說話的人輕嘆口氣:&ldo;也不知何時能醒……你說,真是那姚美人做下的?&rdo;&ldo;姚美人?&rdo;那人笑了聲:&ldo;一個新近美人,無依無恃,還說不定是給誰替死。&rdo;說著,她嘆口氣,壓低聲音:&ldo;只是今上再這般下去,恐怕是不行了,聽說大皇子也給接去了樂安宮……&rdo;王宓只覺再站不住,轉身快步走開。庭院中光照淡淡,重簷在地上投下濃濃的影子,廊道似乎格外漫長。&ldo;何人!&rdo;忽然,前面傳來一聲清喝。王宓抬眼,卻見燈燭明亮,是幾名夜巡的衛尉正走來。當頭一人身形挺拔,落入眼中,她怔了怔。光照落在王宓的臉上,那人見到她,亦停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