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上前一步,朝著崔老夫人行了一禮後,她輕聲喚道:“老夫人?”
病得宛如枯木一般,老得不成樣的崔老夫人慢慢睜開了眼。
索性她的雙眼還算清亮,看到這雙眼,姜宓暗暗鬆了一口氣,忖道:應該病得沒有傳聞中那麼重。
這時,崔老夫人已經在婢婦的扶持下,倚著被子半坐而起。
她喉中痰滾了滾,含糊說道:“坐吧。”
姜宓在她對面而坐。
崔老夫人睜大眼,她瞬也不瞬地看著姜宓。
過了一會,崔老夫人啞聲說道:“楊氏,你前年時,怎麼會去幽州?”
姜宓萬萬沒有想到她要聽這個,不由怔了怔,轉頭對上崔老夫人那雙太過複雜的眼神,姜宓想了想後,老實說道:“實是被算計的。柴宗訓想得到我的基業,便設了一個圈套讓我鑽,我得罪了他,沒奈何只得遠走幽州。”說罷,她把當日被柴宗訓算計,差點戴上與匪徒勾結,屠殺村民的罪名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崔老夫人聽得非常認真。
聽著聽著,她還不時就其中的問題含糊問上一句。因著她這一問,姜宓只得從頭到尾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她說得太詳細,連其中她親手殺人的事都一字不漏地交待了。
幾乎是姜宓把整件事一交待完,崔老夫人便沉默了,沉默了一會,她突然低語道:“你曾經懦軟柔弱,雖然只是小戶女出身,卻養得嬌氣得很……”
崔老夫人堪堪說到這裡,姜宓便是臉色一變,只是轉眼,她的臉色便又恢復了正常,只是在不知不覺中,她的唇抿得很緊了。
崔老夫人這時咳了咳痰,還在繼續說道:“究竟是什麼緣故,令得你變化如此之大?”
問到這裡,崔老夫人停頓下來,她抬起眼等著姜宓回答。
姜宓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笑了笑後說道:“老夫人怎地如此看我?”崔老夫人這時刻看著姜宓的眼神,簡直嚴肅得過份。
姜宓這問話一出,崔老夫人也答了,她咳出一口痰,啞聲回道:“老身,實是很想知道!”
姜宓怔了怔,她定定的與崔老夫人對視了一會後,姜宓終於低低迴道:“就是那樣,一步步變化成的。”說到這裡,姜宓苦笑了一下,她指了指胸口,低低說道:“我這人,也許在世人眼裡看起來也就那樣,可在我自己而言,卻是覺得自己並不比誰卑微的……初初,能夠被那個世人都敬重的男子尊之重之,我這心像炸開了似的,都開成了花……也許是太歡喜了,也太看重了,所以受不得委屈。那時難受時,便想著,只要這心不再那麼難受,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姜宓慢騰騰地說到這裡,突然苦澀的一笑,她聲音一啞,徐徐說道:“老夫人問我,怎麼一步步變成今天這樣子……也許就是這樣吧,就是太難受了,只要能夠讓這心不再那麼難受,我什麼苦也能吃,便是死亡也不怕。於是就那樣,拼著全力去前進,拼著全力去改變自己,拼著全力去讓自己變得能幹,拼得全力去……去變得像那人那樣厲害……就這樣,做什麼都拼著全力了,便變成今天這模樣了。”
這番話,姜宓真說聲音越低啞,崔老夫人卻也是越聽卻沉默。
等姜宓的話說完,崔老夫人卻似還沒有回過神來。她怔怔地看著姜宓,目光卻似透過她看向不知名的遠方。過了好一會,崔老夫人才啞聲說道:“拼著全力?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怔怔地看著坐在身前的姜宓,好幾年了,這個女子比起當初已經明顯成熟了。
崔老夫人直直地看了姜宓許久,才啞聲說道:“你一直與她們都不同……”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她的不同之處在哪裡。
與那些世家女相比,姜氏的外表雖美,卻也並不是沒有比肩者,可不管是以前稚嫩的姜氏,還是現在坐在自己面前這個成了大人物的楊氏,她身上都有一種是眾世家女永遠也沒有的特點。那就是姜氏這個人有一種特別的明亮。
以前,崔老夫人並不明白這種明亮是什麼,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姜氏的這種明亮,就是她的這種勃勃生機。
崔老夫人印象中的所有世家貴女們,她們身上都沒有這種明亮的,野性的,彷彿能夠燃燒盡一切,也就能照亮一切的生命力。所以,如果遇到同樣的事,她們的選擇也絕對與姜氏不同。就像,如果那時的事換成是一個世家貴女,她們通常會選擇忍耐,或尋找家族來透過家族去抗爭,有那些無法忍耐的,她們會懦弱的直接選擇自殺。
這個姜氏,便像絕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