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洪鈞笑著拱拱手,“我已經看到了,省了我好些功夫。”
“那些書,用不著都帶走吧?”
她說得很慢,帶些遲疑,也帶些要求的意味。洪鈞當然被提醒了,立即答說:“都帶走幹什麼?我只帶幾部經常要用的。”
藹如是很滿意的表情,“那麼,你現在就去看一看。”她說:“要帶走的,歸在一邊,回頭叫阿培來替你裝書箱。我到廚房看看去。”說完,下樓而去。
洪鈞這兩天想的都是自己,直到此時方能為藹如設身處地去多想一想。顯然的,她已經有些看出來了,他可能一去不返。而以書做題目作此含蓄的暗示,說明了一些什麼,是非常清楚的。相形之下,倒顯得自己忒然薄情。
這個瞭解使得他又感到痛苦了。為了讓自己心裡好過些,他只能設想藹如是愛面子,怕旁人在背地裡笑她,枉為眼高於頂,到底還是抓不住人家!以後如何是另一回事,她只希望他眼前有個明確的表示,先圓住了她的面子。
既然如此,這一點不妨讓她大大地滿足。這樣,書也就不必去理了。倒是有一層不可不預先佈置——潘司事雖已離開海關,而關係未斷;得知真相,在藹如面前饒舌,那就太煞風景了。
於是他定神細想了一會,決定連潘司事一起都瞞著——巧得很,正當他想下樓去找潘司事時,潘司事卻先找他來了。
“三爺,”他說,“我今天也到關上去了。”
洪鈞微吃一驚,但也很慶幸自己早已想到,此刻不致受窘,“噢!”他刻意裝得毫不在乎,用極平靜的聲音說:“你一定聽他們說了,並沒有什麼修改關務章程這回事。是不是?”
潘司事略停一下,率直答道:“是的。”
“我老實告訴你吧!小潘,”洪鈞的神色變得嚴肅了,“這話我只能告奇%^書*(網!&*收集整理訴你一個人,潘觀察又惹了點麻煩,託我到上海去替他打聽一點訊息,說不定還要跑一趟江寧。這是瞞著人的事,所以只說我請假省親。可是,藹如也許會誤會,過年不回去,過了年反倒要請假回家,潘觀察的事,我又不便告訴她,怕她萬一口頭不謹,漏出一句半句去,關係不淺,所以只說到上海修改關務章程。若非如此,我沒有理由老待在上海。”
潘司事點點頭,換個話題閒談了一會,忽然冒出來一句:“三爺這趟回南,總是在蘇州的日子多?”
這句話很刁,倘或洪鈞順口應聲,便露了馬腳。幸而他一直保持著警戒,才不曾上當,“哪裡,”他說:“總是在上海、在江寧的日子多。”
“在上海,打算住在哪裡?”潘司事解釋他作此問的原因,“我寄信、寄東西,好有個地方。”
這話看起來不易回答,但也難不倒洪鈞,他這樣答說:“現在還不知道,大概總是住客棧。等我到上海再寫信告訴你。”
到了上海,洪鈞只寫了信給藹如,先敘海行平安,次敘上海近況,然後談他自己,說公事甚忙,連想抽個空回蘇州去省視老母,都不能如願。接下來問藹如的別後光陰,也問到李婆婆和霞初,以及潘司事回營口以後,可有信來。最後是告訴藹如,長住客棧的花費甚大,打算借住朋友家;暫時不必來信,因為等她回信寄到現在的客棧,他必已遷離,無法收到。等他搬定了,會再寫信告訴她。
於是藹如一直在等他的第二封信。意料中三五天便可收到,誰知一等等了半個月,仍無訊息。愁悶之外,還別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難堪——霞初不斷來探問:“三爺來信了沒有?”每當此時,藹如總得裝出不在乎的神氣,而且想些理由來解釋洪鈞何以未來信。到後來,一想霞初見了面會問,幾乎望影而避了。
此外,李婆婆也偶爾問起,這倒比較容易應付,只答一句:“他的公事忙!何況不久就要回來了,寫不寫信都一樣。”
“小姐!”最後小王媽也在問了,“三爺怎麼來過一封信,就沒有音信了?不是說搬定了就寫信來嗎?”
“誰知道呢?”藹如搖搖頭,是不願往下談的表示。
“一定有緣故。”小王媽作了個推測,“莫非生病了?”
這句話提醒了藹如。“是啊!”她心裡在想,“不然就沒有理由不來信!”
“寫封信去問問看。”小王媽說:“仍舊寄到客棧裡好了,也許收得到。”
這是個不妨一試的辦法。可是就算收得到,一來一往,也得十天功夫,而她是恨不得即時就能知道,洪鈞到底病了沒有?
自她的臉上,小王媽猜到了她的心裡,因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