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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看著眼前不過方圓幾米的地,羅寧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如此簡單的事情,怕是十三四歲的小童也能夠完成,為何又要阻止自己幫忙,而且對方的態度十分明確。

“奶奶你中這些秐子幹什麼用?”羅寧只好換個話題。

卻不想前者再次回過頭,盯著自己:“治病啊!”語氣說得坦蕩,其中還眨了兩下眼睛,真讓羅寧懷疑是不是一位貨真價實的老人。

“治病?”羅寧疑惑:“家裡人不給你錢嗎?”

話一出口,羅寧便有些自責,自己現在不過依然只是一個外人而已,斷不可能因為對方之前的一句“你的男人”便真正坐正身份;鄉下觀點簡單,極其重視名分。更因為如此,自己貿然詢問這種事情可能招來對方的怨言。

但奶奶卻毫不掩飾道:“給呀!可他們又能有多少錢?兒子們都有自己的家要照顧,哪還能有很多的錢來給我。每次他們給我一點我便接著,多了就存下來;不給我我也不問,他們都有難處。每次過年過節,孫子孫女們買了東西看我,我一個老太婆哪還能指望太多。”

“你別看著些秐子不起眼,用處可大著哩,每次喉管疼痛的時候。”說著用手在身上蹭了蹭,摸著脖子前面:“只要吃上一小碗,就舒服多了!”

羅寧聽得震驚!

人活得時間越長,就越怕死!這並不是貶低人沒有面對死亡的勇氣,而是生活的時間長了,才越加明白活著是多麼幸福!尤其是奶奶更是如此,他們活了一輩子,生命臨近枯竭,甚至自身都能夠感覺到一二,正是因為這樣,才更想多活幾天。很多老人,即便是動彈不得、生活不能自理,疾病發作起來發出陣陣嗷叫,縱然承受著百般苦痛,依然不想死。

原因很簡單,過一天就真的少一天了。

死了一了百了,什麼折磨都沒有了,可同樣,便什麼都感受不到了,能夠感受疼痛對老人來說,某種程度上依然是一種美好,即便他們喊著想死,在主觀願望上想死。

而以奶奶自身坦然的說出那句“治病啊”,羅寧心中突兀的跳動。

一世操勞,八十高齡,仍不能得到安享晚福,為了自己活命還要不斷付出努力。是可嘆?是可憐?是可悲?

家人之錯?奶奶說得很對,兒孫們都有自己的家庭,即便在道義上很想為其付出,在行為上也難以成立,捉襟見肘,捉襟見肘啊!眼前的老人是因為還能做得動,才有當下仍似乎過得去的局面,若真到了病疾纏身無法下床,那又該是何一種場景?

等死!

觸目驚心的兩個字佔據了羅寧的腦海。

一旁的老人正用手在每一支秐子上掏弄,她的雙手並不靈活,眼睛也不太看得清,很費勁。抓起手中的一條青色蟲子,可能是怕耽誤工夫,直接按在手中擰死了,綠色的汁液射在手臂上也不在乎,繼續掏弄下一支作物:

“今天你和詩妹第一次上門,我本來應該多招呼下你們的,可是這些莊稼必須每天都收拾,昨天我弄完了上邊的一塊,今天弄這些,還有兩天就弄完了,可以歇幾天。若是耽擱了,便會長滿了蟲子,收成便沒有。我不能歇太久,太久了就懶了不想做。”

眼前的老人實在給羅寧的驚訝太多了。

或許是因為陳曉詩的關係,羅寧才會這般在意奶奶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但是奶奶而言的治病,的確是直擊心靈深處!因為利益而可能產生的糾紛,在這種直面生命的命題之下顯得太無力。奶奶只是純粹的想要治病活下去,或者說拖一天是一天。

這樣的活計,奶奶來做要費盡全力,若是青年則可能半日完成。即便如此,奶奶依舊不願意讓後輩來幫忙,一方面是自認為後輩兒孫該忙自己的事情不能被自己拖累,一方面又何嘗不是對惰性的攻伐。

陳曉詩三年來第一次回家,奶奶可想有如何高興,從見面伊始便能夠看出,可奶奶依舊決定要做完今天本來已經預定好的事情,如此大的驚喜尚不能改變意志。

而且對於破壞其莊稼的青蟲,奶奶更是毫不忌諱當場捏死,而不是選擇丟棄拋遠等方式,這種場面該是令人作嘔,奶奶卻能平靜對待。因為後者是破壞前者賴以生存的食糧。

所有的這些,奶奶已經將人性詮釋得很清楚,更是有一顆強者之心。

想到這裡,羅寧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眼前的奶奶已經再普通不過了,甚至境況貧苦,又怎麼可能會有如此之修養。可是老人對事情要求的苛刻,對人之惰性的認識與剋制,對敵物的果斷與狠辣,都遠非常人能夠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