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姓甚名誰。方思慎總算知道國學院的老頭子們都是怎麼被洋鬼子氣死的了。
監護人以為洪鑫垚堅持上著輔導班,又見國文、歷史、西語三科齊頭並進,均有明顯起色,對輔導老師感激不盡,直說要登門致謝,被他尋找種種藉口死活攔住。如此一來,週六下午這半天廝混時間,彷彿有了某種正大光明的理由,成為某個必不可少的存在。
不覺過了月餘,這一天洪鑫垚照例跟在方思慎後頭一搖三晃往前走,梁若谷同行出教室,陰陽怪氣道:“金土,你這面批,批得可真夠長的哪。”
洪鑫垚乜他一眼:“怎麼,只許你梁才子好學,不許我鄉巴佬上進啊?”
梁若谷笑:“這麼用心,還真是刮目相看。”
洪鑫垚也笑:“你會暗渡陳倉,就不興少爺我明修棧道?”意指梁若谷時不常跟方思慎郵件往來。
“咦?果然又長進了哈!再過兩天,豈不是要叫你一聲洪才子?”梁若谷調侃他。說實話,“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成語是玩《楚漢爭雄記》玩熟的,不過洪鑫垚能夠如此活學活用,確實得益於最近的國學培訓,語感變強了。
方思慎在前邊聽兩人鬥嘴,忍不住微微笑。梁若谷湊上前跟方老師道個別,這才轉身離開。
師生二人拎著一兜蔥花餅走到麻辣燙攤前坐下,天氣漸熱,生意冷清不少,這個點沒別人。洪鑫垚從書包外側掏出皺皺巴巴兩張紙,本來神情挺正常的,陡然不好意思起來,把紙張摩挲平整,攤在桌面上,期期艾艾:“方、方老師。”
方思慎伸手拈過,是份西文試卷,59分。
“你幫我找找,看能不能再找出1分。”洪大少破天荒頭一遭害了羞,“我,那個,還從來沒有得過60……”
方思慎忽然意識到這紈絝子弟多年來的學校生涯其實並不舒坦,應一聲“好”,認認真真看起來。
酸辣粉上來了,洪鑫垚又管老闆要個盤子,裝了兩個蔥花餅送到方思慎鼻子底下:“先吃飯,吃飽了再看。”
方思慎把試卷往前推推,拿筷筒子支著,邊吃邊看:“這兒有2分,不過估計要不回來,你看,單詞間隔不夠,前一半跟後一半連在一起,恰好形成歧義,可惜。”
酸辣粉的熱氣蒙上眼鏡,方思慎摘下來在褲腿上擦擦,重又戴回去。洪鑫垚一把扯下來:“我看你都裝成習慣了,也不嫌累!”
方思慎辣得滿臉是汗:“也是,夏天戴著挺難受的,反正跟同學們也熟了,那就不戴了。”還接著審察試卷。
洪鑫垚盯著他鼻尖上一滴汗珠,眼見就要落到碗裡,下意識地拿起紙巾輕輕一點,吸走了。半天才自己反應過來,有點發懵。瞧著方思慎絲毫沒有察覺的樣子,心頭一鬆,好像也沒什麼。
“這個語法題我覺得兩個答案都行,意思稍微有些區別。一會兒跟衛德禮求證下,若真是都可以,這1分沒準能要出來,別的我可找不著了。對了,記得提醒我問他講座的事。”
“我可不想讓洋鬼子看見機密檔案!”洪鑫垚嘟囔一句,翻出筆記本抄下方思慎指出的問題,試卷疊巴疊巴塞回書包裡。
第〇二八章
師生二人坐在花園裡,方思慎在那頭看書,洪鑫垚拿本袖珍版西文詞典背單詞。大概因為少了一個洋鬼子,洪大少莫名其妙地格外興奮。平均每隔三十秒,必要想方設法出點狀況,跟只超級大馬猴似的,擰來扭去地坐不住。
制止幾次不管用,終於,方思慎放下書,端起架子正式批評:“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淡泊明志,寧靜致遠。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行動舉止沉穩些,別這麼浮躁。”
“哈哈!”誰知洪鑫垚又是拍手又是跺腳,指著手機螢幕大笑,“三分五十秒!恭喜恭喜,堅持不受干擾三分五十秒,大有進步,再接再厲哈!”學著方思慎的樣子板起面孔,“行動舉止沉穩些,別這麼浮躁!”又“嘎嘎”狂笑起來。
方思慎瞪他一眼,懶得搭理,低頭繼續看書。
洪大少覺得方書呆瞪起人來實在是一點也不兇。不但不兇,好像還帶點兒小孩子的委屈樣兒女孩子的撒嬌樣兒,瞪得人心裡癢癢。相比之下,反倒是偶爾冷冷淡淡不理人的神氣,叫人打怵得多。
“哎,生氣了?”湊過去坐下,拿膝蓋碰碰他的腿。
方思慎縮縮腳,書翻過去一頁。
“生氣了的話……”洪大少弓著腰把頭伸到對方面前,腦子一昏舌頭一滑,冒出肥皂劇裡惡霸調戲良家婦女的調調兒,“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