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一疊銀票,該藏哪呢?隨身帶著,肯定不行。要在府裡不小心掉了,那才讓我哭都找不著地,有嘴也說不清來路。可我與娘住的屋裡,也是簡陋之至,沒櫃沒鎖,雖說是下人房,不會有人來打主意,可保不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思索再三,我的目光,盯在原來睡覺的枕上,翻來針線盒,挑開枕頭上的線,把銀票放入,再次縫好,畢竟前生是個孤兒,這些個縫縫補補,比不上這府上自幼拿針線的僕人,但勉強能看就行。 呵呵,咱也感受一回睡枕銀山的感覺了! 至於安樂坊,去得次數多了,但仍是不習慣那滿坊孤寡所在,雖然,那些人見了我,已由開始的戒備變得開始有了一些笑意。 知道了小虎小豹都姓方,知道了他孃的病,雖說有錢好辦事,可大夫說是積年累月落下的病跟,一時間,怕是難以根治的…… 窮人倒得了富貴病,方母如此自嘲著。 孩子的父親呢?還有這滿坊婦孺,幾次張口我想問的,可又怕觸及傷心處。 被這個悶葫蘆憋得難受,終於忍不住私下悄聲方虎,那小子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無比,如同一頭被踫到傷口的小獸,警戒無比…… “你不知道……這個安樂坊是個什麼所在……難怪……你敢追進來,那天可真倒嚇了我們一跳……” 啊!這個地方還是禁地嗎?敢追進來?這是什麼詞,難道進來這裡,會遇上什麼財狼虎豹?可我不是好好的,什麼事也沒發生? “這是個什麼所在……還有什麼說道不曾,我真不知道……” “你不是離國人……” “不是……”老實的搖頭,我不論本尊還是那位女孩,都不是,所以這話,我說得是理直氣壯。 “還不是他們離國做的好事……?”‘好事’二字,說得已是咬樂切齒。 小小年紀,記什麼不好,記恨,當然,這話,我可不敢說出聲,因為,那孩子的表情讓人心寒。 “什麼?……你們不是離國人……”我有些吃驚,住在這帝都之內,竟不是離國屬民。 “呵呵,安樂坊,這安樂妨中,全是越國舊人……你不知道嗎……”方虎雖然在笑,但眼中的心傷與痛楚,卻是無法掩示的…… “我……我真不知道,對不起……真的……我……我喪失了記憶,其實,我應該也是越國舊人,我比你還慘的,我和娘都被貶為罪奴……真的……”我有些慌亂,變得語無倫次了,似乎還是碰到什麼禁忌了,為了安撫這孩子,我連自己的所謂失憶,以及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都合盤托出了…… 因為,不想看見這孩子,陌生而防備的眼。 戰爭的傷痕,明明是上位者的野心,那傷痛,永遠卻是平民在承受。 “你也是離國人?……” “真的……驃騎將軍蘇驚塵,聽過沒有,那就是我爹……”如所有急於證明自己的人一樣,我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說出來,以資證明。所以,我說得聲音出奇的大,以示自己的真誠。 方虎的神情變得很複雜,複雜得不似一個孩子,他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身後一個更快的聲音響起:“你……你說什麼……你說誰……你剛才說誰……”那聲音是如此虛弱,卻帶著無法分辨喜惡的複雜語氣,那是我第二次聽到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第一次,也是因為提到父親,那時的夫人,也就這樣語氣,彷彿對這個名字又恨又敬。 這本是兩種不搭界的感情,而一個越國貴婦,一個是離國戰亂遺孀,更是不可能有關係的人,為什麼,提到我那個名義上的爹時,會用這樣相似的的語氣…… 怪異得緊! “我……”我莫名的心慌,原本只是想表明同為亡國之人的認同,可事實,似乎與我的預期不太一樣…… 然而,方母已沒有等我的回話了,原本激動的神色一斂:“原來是蘇小姐,將軍為國捐軀,我雖一介婦儒,也是欽佩的……請受我一拜……”這樣的話,本該是用一種很尊敬崇拜的語氣說出,可不知為什麼,方母的語氣中,雖有著敬意,卻也著著一絲無法掩示的怨恨…… 求助的眼神看著方虎,他根本不看我,死死的著著地下,彷彿那兒有什麼東西比較吸引他的。 半晌,才聽著他的聲音:“原來是蘇小姐,你爹是大英雄沒錯,可我們這兒住的全是平民百姓,所以,請你以後不要來這裡了……” 這是怎麼回事?似乎,被人嫌棄了?看著屋裡的一老一小,我已無法忍受這一屋的怪異氣氛,壓抑而沉悶。 半晌後,我以奪門而出的方式宣告這場耐力比拼的失敗。 門外,不知何時,聚了一大群人。黑鴉鴉一片,清一色老幼婦孺。 先前的心神都放在應付屋內,外面,倒是沒在意。 這猛一出來,看見這一群人,嚇我一跳。 然而這群人也一直是沉默如故,見了我出來,卻自發的向兩旁散開,留出當中一條路來。 在那樣沉默而低迷的氣氛中,不用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