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水冷冷一笑:“我們連面都沒見過,他怎麼個疼?我看是他肉疼還差不多!”
“這……你這孩子……”春二爺怪不得勁兒地笑著:“你是流花河出了名的大美人兒,誰還能不知道你呀!他沒見過你的人,就不能到處去打聽打聽。”
春大娘想拉女兒坐下,卻又被她給掙開了,還是站在老地方,臉上的神態更難看,簡直看不出有絲毫妥協的餘地。“我看他二叔,”春大娘簡直沒了主意:“要不然找個機會,要他們雙方先見個面,這種事不能勉強,總得他們雙方心甘情願才好呀?”
“用不著!”春若水眼睛睜得又大又圓:“這不關我的事,你們要見隨你們的便,可別打算我會瞧他一眼!”話方出口,擰身就走。春大娘阻止不及,耳聽得“匡當”門響之聲,整個屋子都像是搖動了。
“這!可怎麼辦呢?”春大娘苦著一張臉:“就怕她這個,偏偏就來了!”
“我可也沒法子了!”春二爺悻悻然地站起身來:“嫂子你看著辦吧,這種事拖一天壞一天,大哥那邊……”
“不要再說了。”春大娘氣悶地坐下來:“那是他的命!女兒說得不錯,不能為了救她爹,把她往火坑裡推呀!除非她自己答應,誰也沒法子!”
“好吧!那我也就不再多說了,大哥不在,場裡事情又多,我去了。”走了幾步,他又回過身來,訥訥道:“有件事嫂子也許還不知道,叛逆罪可是閉門抄家,滿門抄斬的!”
春大娘只覺得頭上奇*書*電&子^書轟的一聲,登時作聲不得。
雨仍然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黑夜,天明,儘管天天如此,若是眼睜睜地廝守硬捱過去,卻也是一件痛苦的經歷。
打母親那邊回來,她把自己死死鎖在屋子裡,就坐在這張椅子上,一動也不曾移動過,如是,二更、三更、四更……耳邊上就聽見了五更報曉,接下來大公雞由雞籠裡跳出來,拍拍翅膀,發出了嘹亮的一聲啼叫,天可濛濛的有些兒亮了。
好長的一夜!該想的全想過了,父親、母親、二叔、這個家,以及那位從來也未見過面的漢王高煦,這些人一個個活龍活現的都打腦子裡緩緩經過,像是經過過濾的水,一滴滴透過了厚厚的沙層,所見清晰,纖毫畢現。
當然,她也不會漏掉另外的一個人——君無忌。在經過一番切身利害的心理掙扎之後,不自禁的,她便把心香一瓣,系向了君無忌身上。雙方不過才見過幾回,卻有說不出的那種情投意合勁兒,君無忌這邊影象越是顯明,漢王高煦那邊也就越加地黯淡無色。
那是無論如何也舍不下的。舍不下君無忌的英俊豪邁,他的文采斐然,他的允文允武,他的氣質風流,他的……
唉呀!瞧瞧這漫長的一夜,可都叫他一個人的影子,把整個腦子填滿了。
“無忌!無忌!只怪你一再磋跎,一句真心話都沒有,你晚了一步,被別人搶先了一步!我怕無能為力,今生負了你了……”眼睛一酸由不住眼淚簌簌。
淚兒滑過粉頰,敢情是那股麻麻冷冷滋味,順著下巴頦兒,滴到了桌面上,匯成了小小的一汪洪流。這便是傳說中的淚海吧……
她卻是一動也不曾移動過。
經過了徹夜沉思,腦子不見混亂,卻顯得異常明銳,更為冷靜。一番激烈的心神交戰之後,她終於有所苟同。現實畢竟是現實,爹畢竟是爹,娘畢竟是娘……這些人,這些力量,都不容取代的。
剩下來的,便是對心上人君無忌的無比遺憾與歉疚了。一千個不甘,一萬個難捨,換來的是淚兒簌簌。
打她懂事開始,真還不記得什麼時候像今天這樣的軟弱過,軟弱得一個人關著房門直落淚。
那雙大眼睛微微地合攏,兩排長長睫毛,無情的將淚珠兒又自擠落下來,真的是心力交瘁,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可是怎麼能忘得了呢?
第一次見他,在流花河畔,河水解凍化冰的那一天,那個人一手擊鼓,一手橫笛,慷慨悲歌,飛袂睢舞,河水清澈,桃花爛紅,他是那般翩翩神采,文采風流,自是緊緊扣住了自己的一顆心扉。
第二次,第二次便該是在孫二掌櫃的酒坊裡了,默默的領教了他的持正不阿,君子風範……
接下來雪山遇險,他的仗義援手,那一場動人心魄的飛鼠之戰,真個是別開生面,前所未見,然而更深刻的印象,都是為飛鼠所傷之後……一想到草舍夜宿、療傷,春若水的臉便由不住而紅了,那就是所謂的“肌膚相親”吧?想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