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褶皺鬆弛暗黃的面板,疲憊無神的眼,佝僂消瘦如蝦米的身形,被人攙扶著仍蹣跚的步履,這一切都無不散發著一股腐朽頹敗的死氣。
老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夏安安再清楚不過,也正因為清楚,她才更加愧疚。垂下頭,也垂下眼,任著心口一下下的抽疼,她愧對老人。
沒有過多言辭的做點綴,迎接科研人員的過程其實相當短暫。
從始至終李老都沒有看向夏安安所處的位置,神態也算得上平和,這著實讓攙著他的助手們鬆了一口氣。要知道陸上尉被送去降解的那一天,本已經在眾人眼中恢復到以往平和的李老,突如其來的激動情緒嚇壞了不少人,也讓當時在場的所有人明白,老人的內心遠不如他面上所表現出的那麼平靜。陸成的死,對老人的打擊,遠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多得多。
所以這次老人堅持要來前線,他們這些隨行的助手其實在上遣送艦之前就已經通好了氣,一旦老人見到夏上尉後神色有異,他們會立刻採取事先商量好的舉措,避免發生不該發生的事。
不過,好在什麼都沒有發生。
“樓少將,我想單獨和你談談。”老人的聲音嘶啞,猶如粗糲劃過人的耳膜。
夏安安就站在樓靖的身側,因為一直低著頭出神的緣故,她並沒有能在第一時間發覺老人的靠近。彼時,老人的聲音陡然從近處傳來,就彷彿一道驚雷自夏安安的耳畔炸開。驚愕之下,夏安安倏的抬起頭,一雙眼瞪得滾圓,對上老人死水般平靜無波的濁黃眼眸,她怔了怔,而後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又迅速垂下了眼睫。
換做任何一個人站在此時夏安安的立場上,大概都會十分清楚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道歉。
沒錯。向面前的老人道歉,並作出類似自己會替已死之人復仇的承諾。這似乎才是夏安安此刻應該做的,而非一味的逃避。
夏安安心裡自然也清楚,然而她卻開不了口。就算她向老人承諾了會替陸成復仇又如何,老人已然因最疼愛外孫的死而頹敗,陸成也不可能因此而起死回生。
於她,說那些會讓自己難受也極有可能會令老人難受的承諾,倒不如在戰場以實際行動表率來得更加輕鬆。
樓靖看了眼身側低著頭的夏安安,神色淡淡,無從分辨其眼底的情緒。就見他朝攙扶著李老的助手點頭示意,在助手會意退至一旁後,便上前一步攙上老人的手肘。
“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攙扶著李老,樓靖扭頭衝著身後前來迎接的眾人道。
人群聞言,自不會有任何異議,很快便三五結隊的散去了。夏安安雖然也是作勢要離開的樣子,步伐卻極慢,所以還未走到門口就已經落了單。
樓靖攙著李老往外,打算去走廊另一側的會議室,在門口無可避免的便與夏安安撞了個正著。
不論是故意還是無意,彼時整個停機艙內都只剩下了三人。
三道不同頻率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停機艙內迴響,就像一張由聲音編織而成的無形的網,將三人都籠罩其中。
李老終究在夏安安停下腳步的同時停了下來,避開樓靖攙扶的手,老人徑直走到夏安安跟前。收回手的同時,樓靖對此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夏安安抬起頭與老人對視,眼光有躲閃卻最終還是沒有避開。
李老盯著眼前蒼白的女孩打量了片刻,當初陸成對這女孩的心思他看在眼裡,但介於夏安安當時尷尬的身份,以及陸成和夏安安相識的時間,他雖嘴上說著鼓勵,其實心裡並沒有多在意。單純的將之視為年輕人之間愛來愛去的小打小鬧,完全沒有想到那孩子會為了此刻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做到如此地步,竟是連命都不要了。
那孩子從小性子就衝動還倔,有點認死理不知變通他該早察覺到的,那孩子對這份感情的執拗,甚至已經鑽進了牛角尖。
“是那孩子自己要走上那條路,誰也管不了,誰也攔不住。我不會責怪你,我想那孩子也不會想看到我為難你,但你也並非沒有錯處。我不想再多說什麼,畢竟,那孩子已經走了,你好好照顧好你自己吧,別罔顧了他一條命。”李老如此說完,長嘆出一口氣,朝一旁的樓靖點了點頭,便步履蹣跚的出了門。
夏安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在聽完老人的話之後的心情,她被老人寬恕了,卻並沒有感到任何如釋重負的暢快。
但也許是稍稍輕鬆了一些的,她需要被寬恕,哪怕只是在字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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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會議室門口;李老再次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