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庶弟宋淵矯詔登基後,雖然對弒兄篡位之事極盡粉飾,但真相終究無法被掩蓋,沈策有心無意中聽到過各種版本。只是他性格天生乖張,最厭世俗正統,信奉勝者為王強者至尊。對性子過於溫和,以至於後來落到任人宰割地步的先帝並沒有多少好感,所以他便也對處心積慮謀朝篡位的宋淵沒有多少惡意,反而對他的狠辣果斷有些欣賞。
但雖然如此,他對那些先帝在的時候信誓旦旦表忠心,卻在先帝屍骨未寒時便轉而投奔宋淵的王公大臣們十分看不起。還好他父親鎮國公沈獻一直是忠於宋淵的,不然沈策也看不起他。
所以沈策對以弱柳資質決然對抗宋淵的惠安長公主一直心存敬意。
去年秋,長公主歿的那天他溺水重生,跟著母親進宮後,宋恆在御花園裡說道:“大哥被幽禁了,姑母歿了,母后又病倒了。沈三,我到底該怎麼辦?姑母的喪禮我們要不要去?”
“莫家四太太發喪,我們以什麼身份去?”沈策淡淡說道。
“可是,姑母她……”宋恆垂下頭。
皇伯父葬禮過後,父皇便奪了姑母惠安長公主的公主封號,貶為庶民。從哪時起姑母便和宋家斷了來往,並恢復了原來的姓氏名字,武昭。而自己也是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姑母,也沒有再見過七七表妹。
後來宋恆磨著沈策,讓他無論如何想個法子讓自己去莫府送送姑母,最好能見到七七表妹。姑母不在了,還不知七七會哭成什麼樣子?
沈策被他纏磨不過,含糊答應,其實卻並不打算去想什麼法子。他知道長公主過完頭七後,皇后就會薨逝,到時宋恆哪裡還有心思去莫府。他雖然自信今世能改變沈家和宋恆以後的命運,但對已病入膏肓的皇后卻無能為力,只能聽天由命。
李皇后薨逝後,朝中形勢激變。
沈策除了要照顧因皇后離世而悲傷成疾的母親外,還要管住被一連串變故打擊得情緒失控的宋恆,更要防著狼子野心的宋恪乘亂奪權。一來二去,他竟不知長公主靈柩已被送回莫家祖籍入葬,駙馬現今已帶著女兒回京。
他記得前世惠安長公主的駙馬在她離世後沒有多久便也去世,只留下一個名聲極差的孤女,後來那孤女怎樣了,他卻完全沒有記憶。直到後來莫驕後來成為宋恪的爪牙,莫家才再次出現在他視線裡。
莫駿早逝,莫驕後來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自然和莫駿無關,他雖然憎恨莫驕,卻也不能去害了無辜的人,何況他們還剛救了自己性命。
沈策眸中的寒光漸漸褪去。
阿澤卻猶自在試圖勸說自家爺:“……爺!人家為了救你可是連清……”
“停!”沈策揮手打斷他,“阿澤,你再這麼聒噪,下次出門爺就把你留在家裡掃地!”
“別啊,爺!”阿澤忙捂住嘴,卻仍悶聲道,“爺在哪兒,阿澤就要去哪兒。”
沈策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拋開他大步離開。
阿澤人又笨,嘴又聒噪,還什麼功夫都沒有,可是無論去哪裡,他卻偏偏愛把阿澤帶在身邊。
前世沈府被圍的那天晚上,阿澤跟著他去了馬武家,兩人才逃過那場滅頂之災。後來不管遇到什麼,阿澤都再也沒有離開過他。直到他最後殺死宋恪那次,在桃花林被侍衛用箭圍攻,阿澤衝到他面前擋住那些箭,狂聲叫著:“爺,快走啊!您快走啊!”
直到被射成篩子……
“爺,駙馬和他女兒……”阿澤雖然很怕爺下次會真的把他留在家裡,可是想起那個長得跟嬌花似的小姑娘,為了救爺犧牲不惜她自己的清白,又硬著頭皮追了上來。
“暫且留下他們的性命。”沈策微微仰面,頭也不回的說道。
船上的人並不知道,在沈策一念間他們已是生死兩世界。
午後。
被拘在艙中一上午不得出門的雪鳶站在客艙門口向外張望著,看見墨言從長廊盡頭走過來,不由兩眼冒光,快走幾步迎上去:“墨言,那個,咱們救上船的那兩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走了。”墨言說道,“四老爺請小姐午睡醒來後去樓下見四老爺。”
“走了?!”雪鳶驚叫道,正想扯住墨言問個分明,卻聽見紫萱在艙中叫她:“雪鳶,墨言來做什麼?”
雪鳶只好收起滿肚子的好奇,進去回話。
莫少璃聽後對紫萱道:“你留在艙裡照看,晚一點告訴廚房,讓她們把晚膳送到爹爹那裡。”便帶著雪鳶和青橙下樓去莫四老爺哪裡。
莫駿住的是一層的